良宵引
姜芙抵达月照堂时,忠渝侯和唐瑾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向两人依次行礼,“阿芙见过父亲,见过兄长。”
唐瑾淡淡地看着她,并未有她想象中的激动。忠渝侯率先开了口:“昨晚休息得如何?珍韵阁可还住得习惯?”
姜芙如实回道:“一切都好,尤其是内间的布置,典雅别致,舒适自然,别具一番风味。”
忠渝侯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兄长幼时即嗜学,每日丑时起身读书,十六岁便高中状元,如今未及弱冠,更是官至翰林院侍讲学士,承旨五品。不仅如此,他在闲暇时亦是是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从未有过丝毫懈怠。”
姜芙知道,忠渝侯这番话八成是在提醒她,是时候承担起侯府后人的责任了。
她知晓,如侯府这般门庭出来的人,无论男女,学识礼仪一样都不能少,她来侯府之前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无妨,学就学。好在看情形,唐瑾似乎还不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亲爹居然在她回来的第二日,天还未亮时就叫她过来听训,也不管她舟车劳顿了一个月,是否还需休整几天。
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忠渝侯不送她去祠堂、前厅之类的地方,竟是直接将她叫到了唐瑾学习的地方。
摸不清他的用意,姜芙只好低着头,恭顺地附和道:“父亲说的是。”
忠渝侯观察了一会儿她的表情,低低咳嗽了一声,再次开口时,声音便不自觉带上了威严:“你既已归府,那便要有侯府小姐的自觉,四书五经要读,琴棋书画更是不能少。你兄长今日正好休沐,那你便跟着他学吧。往后他上值了,你申时来找他便是。”
让唐瑾来教她?
忠渝侯世子的名声她在维扬时就有耳闻。
唐瑾,字凌云,十六岁便于殿试摘得魁首,一举成名。还未及弱冠,他便够到了很多人而立之年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就连楚子然在江南都是因着他,得了一个“维扬小凌云”的美名。
姜芙虽然读书不多,却也不是文盲,大部分字都识得,也读过几本好书。
咸南皇朝的女子学堂只收高门贵女,普通的私塾更是不会接收女子。好在姜固开明,坚信不管男女,多学点知识将来总能少吃点亏,便费了一年的工钱打点给隔壁的穷秀才作为束脩,才让她勉强开了蒙。
可让学富五车的侯世子来教她,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吧?
唐瑾瞧着她怔愣的模样,不由莞尔,“阿芙,如今我便算你半个夫子了,往后可要好好进学,偷懒会有惩罚哦。”
他说话时仍是那副谪仙般平淡温润的模样,好看极了。
姜芙听他说到“惩罚”二字时,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她想起唐瑾在美人斋被她摆了一道时,他不顾众人的非议,执意要带走那支红玉步摇。从此处便不难看出,此人温润淡然的外表下,有着一颗不屈不折的心。
他此刻说“惩罚”也定然没同她开玩笑。
姜芙瞬间压力巨大,立马低头朝着唐瑾作揖,并适时拍起了马屁,“兄长学富五车,博古通今,做阿芙的夫子已是大材小用。拥有如此好的机遇,阿芙发奋都来不及,怎会想着偷懒呢?”
听到她的恭维,唐瑾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并未回话,凤眸里却透出了浓浓的打趣和不信任。
面对他的沉默,姜芙又是一阵尴尬,微微抬起头,目光却瞥见了他案前的几摞书。
打头的几本似乎是《女则》、《幼学琼林》、《千字文》之类的,她五六岁时便学过了。
姜芙瞬间松了一口气。
好在忠渝侯虽为她请了唐瑾做夫子,但作为父亲依旧良心未泯,只让她从些启蒙的书开始学起。
《女则》、《女诫》这类恶臭书籍那穷秀才当年也教过她,初学时她便对里面的思想深恶痛绝,却又心疼姜固多交的那些束脩。不想跟夫子起冲突,她便忍着恶心听完了那些课,直到后来学到《礼记》、《诗经》、《中庸》时才缓过来。
忠渝侯见她态度端正,满意地点点头,对唐瑾吩咐道:“开蒙的书籍学完,便可换些更有深度的书,如《孙子兵法》、《厚黑学》、《罗织经》之类的。阿芙虽为女子,却也能做一名聪慧的女子。”
唐瑾点点头: “我知晓了。”
姜芙:……这些书,不是兵法就是权谋,她爹到底是要她去上战场,还是考科举啊。
忠渝侯走后,姜芙走到唐瑾对面的案几前坐下,恭谨地开口:“阿兄,我们开始吧。”
唐瑾点点头,顺手将摆在案几上的那几本书随手一拂,一并扫到了案台的一角,随后露出来的几本便是《了凡四训》、《增广贤文》等,甚至还有一本她一直没啃透的《周易》。
姜芙惊讶地看着那些被他扫到角落的启蒙书和女子规训手册,不明白他到底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