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
四月初,建安城终于辞去了冬日的寒凉,迎来一片春日融融。
气温回暖后,桐花街上便多了许多沿街叫卖的商贩.桐花街虽仍不及盛通街那般繁荣,在小贩们的一声声吆喝声中,却隐有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之象。
毛记药铺里,一名官兵抓了一粗布短褐的少年,厉声问:“行窃被抓了个正着,你还有何可狡辩的?”
少年放下手中的药材,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人,小人也是没办法啊。家兄卧病在家多日却无钱抓药,官爷念在小人是初犯的面子上就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官兵闻言却不依,粗鲁地拽起那少年的袖子就往外拉:“饶了你?那药铺的掌柜该当如何?他就活该忍受这损失?!”
少年却仍旧跪地不起:“大人容禀,苏州洪灾后,我们兄弟俩自打来了这建安,便失去了生活的倚仗。小人这般,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啊...”
*
天光回暖,允棠阁内沉香袅袅,茶气氤氲,一派悠然娴静之景。
恰巧点妆的客人因有事临时取消了预定,姜芙便趁着晌午好好休憩了一会儿。
晦气的是,她还未睡够一炷香的时辰便被窗外的吵闹声惊醒了。
她伸了个懒腰,将四喜喊上楼来:“外间发生了何事?“
四喜朝她拱手:“回掌柜,近日建安来了一批苏州的流民,外间似是有人在毛记药铺行窃,被兵马司的人给抓了。”
“流民?”姜芙支起轩窗,见到楼下一名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年正同一名官兵争执着。
四喜回道:“上月苏州水患,当地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家中还有些活口的,便跟着家主一同入了京,试图寻找些新的机遇…他们人数众多,便是九回坊如今都已人满为患了。”
九回坊姜芙听过,是建安城专收难民的地方。两年前青州疫情时,此地亦接待过许多流亡而来的人。
她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后便出了门。
毛记药铺前,官兵见那短褐少年仍赖在地上不起,竟亮出了刀。
药铺掌柜见此也慌了神,生怕惹出人命官司,遂劝道:“官爷您别动气,这小子偷窃固然是他的错,但好在您火眼金睛发现得及时,敝店并未蒙受什么损失。”
官兵闻言觑了那掌柜一眼,收了刀,将地上的少年奋力往上一拽,欲将他强行拖走。
姜芙走上前: “陈大人,这是发生了何事?”
这官兵他认识,乃是南城兵马司吏目陈觅,允棠阁开业时她没少打点过。
允棠阁近日的盛况大家都有目共睹,店内往来的客人俱是高门大户家的官家小姐,甚至连最受陛下宠爱的郁嘉公主亦曾亲临过。因此,陈觅对着她总是额外客气些。
“姜掌柜来了?”见她来了,陈觅脸上立时堆满了笑容:“无甚要紧的事,不过是抓到个窃贼罢了,正要将他带走呢,这家伙却死活赖着不肯走。”
姜芙看向地上瘦骨嶙峋的少年,问他:“你叫什么?”
少年瞧了瞧官爷对她的态度,不确定地回道:“小人史鑫,苏州镇湖人士。”
姜芙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五两银塞给陈觅:“苏州水患乃天灾,这小孩看着一副食不果腹的模样,便知一路流亡吃了不少苦。兵马司直属天子,您又是兵马司的人,此番放过她,便当是为陛下积德行善了。“
陈觅闻言有些动摇,倒不是为着她的一番话,而是她手里的银子。
他看了看旁边立着的药铺掌柜,一时竟有些犹豫。
姜芙见此,又掏出另外五两银递给毛掌柜,笑言:“掌柜的,您做生意也不容易,方才这一番闹,为您的店铺想必也带来了一些不太好的影响,这些银两您拿着,便当是一些补偿了。”
毛掌柜刚想拒绝,姜芙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您若不肯收,便将这些银两折成药材给我吧。由着陈大人在这处闹,于谁也捞不着好。”
毛掌柜听言似觉得有道理,讪讪一笑,接过姜芙手里的银钱,低声道:“姜掌柜想要什么药材,与老夫说便是。”
陈觅见毛掌柜收下了,便也佯装无事般那五两银纳入了怀中,临走前还不忘对地上的少年踢了两脚:“小时偷针,长大偷金。今日若不是姜掌柜心善,我定要将你抓去衙门好好教导一番,让你吃够苦头再放出来。”
陈觅和毛掌柜走后,史鑫抖了抖短褐上的泥土,颤颤巍巍地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站定后,少年出声问她:“这位姐姐,你为何要帮我?”
姜芙瞧他一副瘦到皮包骨的模样,似乎随时会被风吹走,遂伸手搀了他一把:“我帮你自是有所图。”
那少年一听竟一把拂开了她的手,惊道:“这位姐姐,我才十二岁,便是要与你行那事…也要等到我十五岁吧。”
姜芙:…..
见他似乎有所误会,姜芙解释道:“我家有个弟弟跟你一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