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劾
他念及安国公卫国有功,便做主替他封了个御史的官衔,岂料这些年他汲汲营营,短短两载便露出了獠牙,倒是他养虎为患了。
可他是明君,既然下臣有本上奏,他至少要尽到倾听的义务。
“朝中能出楚卿这般直勇的贤臣,朕心甚慰。”嘉宁帝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睥睨着楚子然,“说吧,今安是如何毒杀曲卿,嫁祸给太子的?”
楚子然显然也察觉到了嘉宁帝的不悦,却只做不知,垂首回道:“三年前的除夕,曲大人回乡祭祖,于盛云酒楼被太子洗马方详毒杀…”
他先替众人回顾了一番事件的始末,尔后道:“而曲大人返乡不久前,太子殿下却恰巧在查嘉宁十四年的春闱受贿一案。据臣所知,殿下那时便已查到了曲大人的亲信柳侍郎与科举舞弊一案有直接牵扯,只是不知为何,最后却不了了之了。可若真要顺着柳侍郎这条线查下去,曲大人必然脱不了身。”
嘉宁帝沉默了一瞬,看向最前方的太子,神情喜怒不辨:”靖北,你怎么说。”
显然,这是对太子起疑了。再想深一点,皇帝甚至或许已经开始猜疑楚子然是否为太子的人,此番弹劾便是为了针对靖王。
想到此处,一般人或许早就慌了神,太子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淡然走上前:“回父皇,确有此事。”
“三年前的正月初二,也就是曲大人回乡祭祖的第二日,臣接到了大理寺少卿董穹的上报,言礼部侍郎柳过似有春闱受贿之嫌,尔后臣带人去找柳过对峙,却发现他早已于自戕在自家后院的枯井中,妻儿亦不知所踪。因柳侍郎是曲尚书的亲信,而曲尚书彼时正在维扬,臣不欲打草惊蛇,便想着等曲兴回京后再查,可谁知…他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太子的陈述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嘉宁帝听完却讽刺道:“这倒是巧了。你一查柳过,曲兴就死了,听说那个毒杀曲兴的人,似乎与你还有点关系?”
嘉宁帝这顶帽子扣得有点高,只差没明讲太子是幕后推手了。殿内众人皆低下头,仿似自己从未参与过这场朝会。
太子听完却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恭敬地回道:“毒杀曲尚书的人,名为方详,为前太子洗马,前几日于狱中过世了,死因不详。因他身份特殊,此案交由三司会审,是以儿臣…并不知晓此案的具体情况。”
“哦?”嘉宁帝的目光牢牢地锁着太子,眸色晦暗不明:“还真有点儿意思。你一查柳过,曲兴就死了。方详死后没多久,楚卿便又来弹劾今安?”
面对嘉宁帝的诘问,太子皱了皱眉,紧抿着嘴角不发一言。他天生一副妖媚的异族长相,五官俊美到了极致,却少了身为储君的威严。此时虽穿着一身庄严肃穆的官服,却也难压他倾倒众生的妖冶之气。
太子的不发一言让嘉宁帝默默叹了口气。
这个儿子是他和已故皇后清格勒所生,亦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清格勒是北梁公主,五官自带北梁人的深邃挺拔,而太子的皮相几乎继承了她的的精华,毫无一点他的特征,这也是他对太子一直喜欢不起来的原因。倒是那寡言的次子于自己有几分相似…嘉宁帝望向人群中垂首而立的恭王。
不一会儿,他又将视线调回了太子身上,微微叹了口气。他一直知道,太子虽然在皮相上不大端庄,性情却是几个孩子中最为纯良的。虽能力不足,手段不够,不善言辞,却也做不出残害手足的事,倒不似他其他两个儿子…
望着沉默寡言的大儿子,嘉宁帝心里没由来地升腾起一丝愧疚。其实他明白,这么多年,他不过是在以貌取人罢了。身为父亲,他却从未给过他温暖,甚至连严厉和督导都少有,他不过是爱打折“一国储君应该摔打”的幌子给予今安更多的偏爱罢了。
思及此,嘉宁帝定了定神,让太子退回原位,不再为难他了。
他虽然相信太子,可这出唱给他的戏他却是要看完的,遂将矛头对准楚子然:“你继续说。”
楚子然正等着嘉宁帝开口,遂顺着他的吩咐阐述道:“那些时日太子殿下正在查礼部贪污一事情。靖王殿下深知,柳过的事一出,曲大人这边便也保不住了。为免惹祸上身,他便只能舍了曲大人这颗棋子,最为稳妥的方法,便是斩草除根。”
嘉宁帝皱眉:“依你的意思,曲兴被方详毒杀,是今安授的意?”
楚子然回道: “正是。”
他还欲再补充,底下却有人坐不住了,朝她怒道:“楚御史休得妄言。方详乃太子洗马,靖王殿下如何能指使得动他?!”
说话的人是工部侍郎崔明和,靖王的舅舅。
面对崔明和的诘问,楚子然坦然道:“明面上确实如此,彼时方详的身份虽为太子洗马,可他同时也是一位爱女儿的好父亲。”
他毫无惧色地直视着崔明和:“方详的独女方翠,因姿容出众,被曲大人看上了,欲纳入府中。可方详不愿女儿做妾,在曲大人的几番威逼下,还是忍不住动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