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
嘉宁帝好奇的是“唐珺”为何会忽然出现,似乎并不知道“唐琳”也是她。
姜芙正要回话,崔贵妃拉了拉他的袖子,“陛下…”
她的双眼红肿似核桃,可憔悴的面色亦掩不住风华的容颜,反倒给她添了一抹楚楚动人的风韵。
“陛下,此事今安与臣妾说过。”
她拭干眼角的泪,“两年前忠渝侯府失火,唐二姑娘死里逃生,危急时刻被家仆从卧房内背了出来,逃过了一劫。只可惜出来时不慎碰翻了烛台,导致面部被严重灼伤,毁了容。侯爷怕她这般嫁出去于皇室颜面有损,是故对外宣称了她亡故的消息。”
崔贵妃的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让人挑不出毛病。姜芙有些错愕,不懂她为何突然帮她说话。
她不懂忠渝侯是如何让崔贵妃同意娶“唐琳” 的,更不明白崔芜为何愿意在丧子的痛苦之余还能出言为她辩护。
“得知二姑娘身殒的的消息,今安极度伤心,将自己锁在了书房里,连着几天都未曾进食。从书房出来以后,他便对臣妾说,今生唯爱唐珺一人,不愿再他娶。这些年臣妾也陆续替他寻了几门亲,相看了几位姑娘,却未曾找到合他眼缘的。直至他与唐琳的婚事确定…”
“今安去侯府见未婚妻时,再次邂逅了二姑娘。此时二姑娘脸上的伤已好全,他一眼便认出来了。”
崔贵妃有些牵强。一般人若是面肌被灼伤,很难在两年之内就完全愈合。姜芙在入宫面圣前早被强制摘下了幂篱,此时露出来的皮肤白若凝脂,无一丝灼伤痕迹。
可看着嘉宁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姜芙便知晓,他信了崔贵妃的这套说辞。
“胡闹!”
听了崔芜的解释,嘉宁帝心中五味杂陈,既感慨于幼子的深情,又为他的专一感到失望。
身为皇室子弟,看似天潢贵胄,实则肩负重担,饱受禁锢,极少能得自由,便是连婚娶之事都不能自己做主。
想当年,在得到他心爱的女子之前,他亦是被迫娶了那北梁的公主。
思及此,他看了崔贵妃一眼。
经年过去,她已经替他诞下了三个孩子。旧时的容颜虽已不在,她在他心中却依旧美丽。
他即位后,不论后宫进了多少人,见过了多少种颜色,他对她的情深,经久不衰。
即便后来崔家日渐势盛,开始对他处处牵制时,他亦不曾迁怒她半分。
见他要发怒,崔贵妃赶紧跪下,“陛下息怒,是臣妾对今安管教不严…”
她一身浅紫色宫装,伶仃地跪在地上,眼角微红,瘦削的双肩似在颤抖。
嘉宁帝心疼极了,怜惜地将她扶了起来,“今安走了,朕同你一样痛苦,又怎会怪你…”
看到这里,姜芙轻舒一口气,她应当是没事了,只是想到牢狱里的那个人,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强烈的闷胀感。
果然,嘉宁帝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陛下…”
嘉宁帝回过身,睥睨着地上的姜芙,“你还有何事?”
她明白皇帝刚经历了丧子之痛,此时情绪极不稳定,随时有可能会迁怒于旁人,可是…
“殿下生前于民女有恩,民女无以为报…可民女也是有血有肉之人,是以民女愿在殿下故去后结草衔环,尽些绵薄之力,替殿下报仇。”
她微微提了下嗓音,刻意将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
嘉宁帝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姜芙抿了抿唇,“不瞒陛下,那奸毒的刺客何清棠,乃民女祖母家的表姐,她出嫁前还曾同民女有过一段闺阁之谊,是以民女斗胆恳请陛下容许民女前去探视,协助结案,让殿下的在天之灵能早日安歇!”
何清棠射杀靖王时并未蒙面遮掩,是以她谋害亲王的行为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当即便被下了狱。
只是到了牢中,她却一句话都不肯说。没有供词,三司也不好草率结案。
嘉宁帝沉吟着,似在思考她这番话的可行性。
见他微有动摇,姜芙乘胜追击,“民女的能力自是不及三司的各位大人,但民女对她还是有些了解的。何清棠此人生性固执,且不惧酷刑,三司恐怕很难从她嘴里问出动机。若由民女出面提些闺阁的话题,她应当能放松警惕。”
嘉宁帝揉了揉眉心,盛怒过后似乎有也些倦了,坐回了轮椅上,向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去吧。”
刑部的牢狱阴森幽冷,即便此时已经入夏,却因着终日不见阳光,甬道内也蔓延着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
严敏亲自将她带到看守处,跟狱卒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那个狱卒背对着她,明暗交接见间,他似乎穿了一身赤色的官袍,姜芙莫名感到有些眼熟。
奇了,能穿赤袍的皆是三品或以上的大员,这些贵人们平日里都日理万机的,缘何会耗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