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粒沙

小夭仰头心疼地摸摸他的下巴，月光下他好似在发光。

"因为你会死么。"

"嗯。"相柳眼神坚定地看向天际，"一个将军最好的结局，是战死。"

"相柳！"小夭突然收紧了手臂，示意他别再说了，她想到了从清水灵石里看到的相柳被万箭穿心的画面，痛心疾首。

相柳的大手安抚着小夭抖动的身体，他抚摸着她额间的疤，似猜到什么，"以后别做傻事了，好好和涂山璟过日子，他算是个如意郎君，待你也是真心的。"

小夭吸吸鼻子，抬头望他："那你呢。"

相柳笑如春风。

小夭一辈子都在试探周围人对她的好，生怕自己的期待落了空会受伤难过，她的父王，她的哥哥，还有涂山璟都会对她事事有回应。

唯独他，将情深似海的感情深埋心底，冷漠相待。

看着眼下的她认真的脸庞，相柳动情地吻上她眉间，答："真心的。"

小夭感到心里一阵悸动。

在此之前，不论是相柳还是防风邶，若是她问他便逃，若是她进他则退，若是她情难自控他就冷狠拒绝，断了一切念想。

想到被他尽数抹去的狌狌镜回忆，小夭气恼又不甘心，"真心的什么？说完，听不懂！"

相柳看着她娇俏又愤愤的样子，忍不住宠溺地摸摸脸，轻声说："真心爱你。"

小夭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不知为何，在相柳面前她极容易被操纵□□。

她羞恼地说："海浪声太大，没听见。"

相柳闻言一跃而起，将她抱在怀中，潜入海底。

他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唇齿交织，缱绻旖旎。

时光仿佛重溯回了那年深海遨游的景象。

五光十色的鱼群从身边游过，瑰丽多姿的珊瑚在眼角放光彩。

海星在眨眼，贝壳在鼓掌，海草在摇摆。

相柳柔声问："现在还有海浪声么。"

小夭羞涩地摇摇头。

在万籁俱寂的海底，相柳深情凝视着她的眼睛，说出了一场迟来的告白。

"小夭，我曾怨恨过这个世界，也曾双手沾满血腥。极北之地，我等过雪落，也盼过命运垂爱。这一世，我为义父尽忠，为防风邶尽孝，为你......尽情。你曾说生命太漫长，再美的风景都想寻一人作陪。我自知无法陪伴你，便希望你能一生安乐无忧。”

“数十年箭术，你已有力自保，不必再危急时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想守护的人；一个如意情郎，你已有人相依，不必再形单影只，与孤寡作伴；天高海阔，你已有去处，不必再被人追逼，无处安家。”

“我曾恋慕你，情深你，但自知这是一条不归路。

所以沉默缄语、作茧自缚，比起让你艰难抉择，我宁可让你怨恨我。”

“我又何尝不想陪你偕老在人间走一遭，天涯海角，红尘相伴，体验人生烟火，对月饮酒当歌。”

听到这，小夭已泪流满面。

她伸手不知所措地摸着面前这张清冷俊美的容颜。

相柳眼含微笑，波光粼粼。

他握过她的手，为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花。

“小夭，可我此生此世，注定孤独。或许就像你说的，如果当年救我的不是洪江，是你就好了。”

小夭渐渐感觉身体被灼烧，想起螭吻的话，是梦境快消失了……

“小夭，回去吧，不必再寻我。九命相柳，此生圆满。”

她疯了般抱紧相柳的脖颈，失声痛哭。

“不要，相柳，我不要你走！"

小夭撕心裂肺地哭喊，好似将这一世压抑已久的理智清醒全部推翻，此刻她只能感知到窒息般的痛彻心扉。

所谓情蛊要心更要命，决断时竟是这般痛楚。

你我种蛊近百年都相安无事，这难道不是深爱的证据吗。

可任凭小夭怎么哭喊，相柳面若桃花的神情却渐渐隐去，他的身体开始变成一片片雪花，随风飘落......

轻盈地散在她的眉间，鼻梁，嘴唇，小夭知道，这是相柳最后的吻别。

一滴泪落在相柳的心口，幻化为一粒赤红的朱砂。

小夭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好似都要撕扯裂开，肌肤却变得越来越滚烫。

"相柳，上一次我们偷来的时光还是你当防风邶时陪伴的15年，上上次是你在海底陪伴的37年，可是......相柳，我还是觉得不够。我曾和你说，寻不到长久的陪伴短暂的相依也可以，可我错了，相柳，我很想你，很爱你......我竟不知道与你离开会这么心痛......对不起，相柳......能不能不离开我......我还想和你一起海上看月，想让你教我射箭，想让你陪我买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