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粒沙
小夭缓缓摸着门走出"忘川占卜"。
她摸了摸胸口,那里有相柳的本命内丹。
每当身体冰冷时,每当思念如潮时,总会摸着它,才感觉心安。
小夭抬起头,仰望着如水的夜空,星星点点,被浸满泪光的眼角打湿。
「"过了这么多年,相柳他应该已转世了千万次,你寻到他了吗?"
"当年他过奈何桥,我将汤递给他,他愣是不接。"
"前尘往事断不绝,轮回转世势必要承受千万倍的痛苦。"
"对于不愿抹去记忆之人,轮回之道将会让他堕入苦痛转世,也就是说他必定投不了好胎,也许生生世世都是备受折磨煎熬至死,如此反复,直到愿意忘记为止。"
"前世的记忆啊,执念啊,或者有不想忘记的人吧。"
"即便刚堕入轮回之道时会受到猛烈撞击,也许暂时遗忘,但后面一定会想起。"」
孟婆刚才的话犹如在耳,小夭无助地蹲下,感受胸口传来窒息般的疼。
为了不忘记前尘记忆,相柳投胎转世了千万次,次次饱受苦难折磨,却还是次次不肯饮喝孟婆汤。
"相柳,你的那一世有什么事什么人值得你如此执念吗?"
路灯下,小夭蜷缩地抱住双膝。
整个世界的喧嚣似乎都褪去,只剩下无声的雪落。
她不敢想象,如果这一世不是遇见了他,恰巧从人贩子手中救了他,他这一命又该是怎样的煎熬苦楚。
最可怕的是,他投胎的每一世,都遭遇着这非人般的磨折。
只因他自己选择的。
暗无天日的轮回,重蹈覆辙的地狱,他一并随着前尘往事,铭刻在记忆里。
-
射箭场。
相柳环抱双手站在一旁,看着小夭百发百中,次次精准命中靶心。
又是一个完美十环。
相柳眼角带笑,鼓鼓掌,"想不到你射起箭来,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小夭停下动作,沉默着递过弓,说:"换你了。"
他茫然地接过弓箭,站在原地,说:"我不会。"
谁知小夭却当作没听见,转身离开坐到一旁,拧开一瓶矿泉水,眼神略带挑衅地看着他。
此时射箭场的老板已站在旁边欣赏箭术许久,见两人对峙住了,不免开口劝道:"这位帅哥,你的女朋友这么厉害,想必你的技巧一定也很高超吧。"
此言一出,相柳和小夭一并将目光看向老板。霎时气氛压顶——
"......你们玩你们玩。"老板赔着笑脸逃也似的溜走了。
见相柳还是不动。
小夭放下水瓶,英姿飒爽地起身,走到相柳身后,对他挑眉:"不会么?我教你。"
说着,她将相柳的两只手扶起,驾好弓,拿出一支箭抵在弓弦,蓄势待发。
"身法正直,勿缩颈,勿露臂,勿弯腰,勿前探,勿后仰,勿挺胸。"
小夭感觉到相柳浑身一僵,肌肉明显变得紧绷。
她更是直接握住他的手,将他整个身子圈在怀内。
像当年防风邶手把手教她那般。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小夭贴靠近相柳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他的脖颈,她带动他拉满弦,轻启朱唇。
"身端体直,用力平和,拈弓得法,驾箭从容,前推后走,弓满......式成。"
"咻——"
一支离弦箭,稳稳地正中靶心。
小夭松开手,直直地盯着那支箭,问:"你当真不会么。"
她的眼神晦暗交杂。
相柳背对着她,沉默许久。
继而又转头看向她,嘴角玩味地上挑,眼睛明亮。
他说:"怎么样,我是不是极有天赋?"
小夭眼中透出半分讥笑,但礼貌点点头,"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练了几十年。"
相柳的表情凝在空气中。
她却转身向外走去,不再看他。
-
某天深夜。
小夭醉饮了一番,怅然若失地回到家中。
涂山璟不在家,相柳已经在自己的房内休憩。
整个房屋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
她醉醺醺地甩掉鞋子,没有开灯,赤着足跌跌撞撞地走向相柳的房间。
房间没锁,她打开房门直接走了进去。
屋内很暗,四处弥漫着相柳身上的味道。
小夭半醉半醒,在黑暗中深吸一口气,和那日在射箭馆时靠近他身上时闻到的一模一样,像是一种很淡的草木清香......让人不禁想漂浮在微光晨曦里,伴随着微风的轻拂漫游,很是放松,很是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