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业虽在西郊,周围却并不荒凉。
有山有水,有园有亭,更有下人勤加打扫周围的积雪和落叶,看着便有几分清幽雅致的况味。
若是春夏时节,桃红柳绿,流水潺潺,想必更有世外桃源之感。
同样是住在郊野,周家班子的石头园子就只剩下破破大大。“看来雅静与荒凉之间,差的不过是银子罢了”,静临心道,一边羡慕地观赏路上造景,一边暗暗猜测主家身份。
玉藤将人一路引到堂屋门口,静临远远便看到上面悬着一方匾额,走近了方看清,上书的是草体的“撷芳斋”三字,走笔疏朗劲逸,颇有董其昌的风格。
落款是个篆字,匆匆一过,没看清楚。
泗芳早隔着琉璃窗看到了静临,只一眼,她便扭回头不看了,眼中只剩个玲珑美人儿的模糊轮廓。
待到人进屋,美人儿嫩生生的眉眼没有了琉璃窗的朦胧遮掩,清清楚楚地撞入眼中,泗芳便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
十七八岁的韶龄,发是黑的,唇是红的,齿是白的,真年轻啊!
泗芳想不起来自己的二八芳华是什么样子了,也有这么动人么?
或许也有吧,泗芳不确定,唯一确定的是,那会的自己也和她一样,皮肤光滑紧致,没有一丝纹路。
胭脂胡同里也有这样青春逼人的姑娘,青楼和教坊司里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更不少见。可是泗芳毕竟没有见过她们,她们与段不循之间,也不过是一夜风流。
冉氏却不同,她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面前,眼珠黑白分明,透着一股盼知世事的机灵,和不知世事的天真。
段不循就是为这双眼睛动的心吧……若自己是他,大概也爱看这样活色生香的眸子,而不是只会垂泪的疲惫双眼。
真是一双招人恨的眼睛,明亮得惹人厌烦……泗芳想着,一下子被自己吓了一跳。
不能这样想,段不循所爱的,也得是自己所爱的。
泗芳逼着自己放下恨意,嘴角努力咧开一个温和的笑容。
“冉妹妹来了,快上坐。”
静临方才被她瞧得不自在,被这句“冉妹妹”一叫,更觉得浑身别扭,“夫人太客气了,叫我静临便好。”
“静临?是哪两个字?”
静临没料到她会问得这样仔细,怔了怔方道:“风平浪静的静,双喜临门的临。”
“是个好名字,”泗芳暗暗记下,“我小字泗芳,泗水的泗,芳香的芳。”
静临又一怔:这位夫人热络得过头了吧?
可看她眉眼温和,此刻的神情亦温柔可亲,又想到她一个人住着这么大的别业,那叫玉藤的丫头报家门时语焉不详……莫不是个富贵人家的外室?
如此,她寂寞惯了,好不容易见了人,交浅言深也不奇怪。
静临如此想着,便也恭维道,“怪不得堂屋的匾额上写着’撷芳斋’三个字,夫人果然是个雅人。”
那三个字是段不循题的,泗芳自己找人篆刻好了,前天才挂上去的。
“是我夫君题写的。”
泗芳缓了缓嘴角,觉着笑起来没那么费力了。
“想来夫人与您官人之间定然琴瑟和鸣,如此方成就了这样的妙笔。”
静临半真半假地继续恭维。
泗芳心里舒坦了不少,让静临吃点心,看她斯斯文文地小口吃着,又问道:“妹妹的事我也听说了些,这么年轻就守了寡,没想过回娘家么?”
“父母都不在了”,静临干咽下口中的点心,“没什么人可以依靠。”
泗芳信以为真,心中暗暗觉得满意。
又笑着试探道:“如此,妹妹就没想过再嫁吗?”
静临惊讶地抬眸看她,随即迅速否认,“没有,夫人说笑了。”
泗芳一笑,打量着她垂头的模样,心中更觉满意。
娘家无人,年纪也轻,看着又本分,性子也不像是刁钻古怪的……既然段不循喜欢,自己也管不住他,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帮他成了此事。
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也不知段不循偷没偷到,总归是弄到家里,久了便没什么新鲜的了。
或许往后的日子,还要指望着冉氏作伴呢。
泗芳心中充盈着一股感动,又为自己的智慧而暗暗自得,看静临的目光竟就带了些母亲的慈祥。
静临被她看得毛骨悚然,生怕她下一刻便说“柳祥老爷托我说媒”这样的话,干笑两声,含蓄地提醒道,“夫人,天色不早了。”
泗芳如梦方醒,“瞧我,和妹妹说得太投缘,竟就忘了时辰。”
坐在妆台前,泗芳忍不住透过镜子偷看静临。
果然,年轻的神态、气色,无论怎样上妆,都是比不得的。
好在她上妆的手法又快又轻,每个动作都小心妥帖,很快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