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间

“已经第二日了。”洛瑾瞬间觉得这压力让她喘不过气来。

“好消息是这毒我们已经弄清楚了，坏消息是这毒太厉害，解药两天时间根本没办法制出来。”元瑶发愁地看着昏迷的陆珩。

“既然知道了这毒的原料和制作过程，应该能制出解药。只是，不知道他撑不撑得住。”

“而且，解药没有失败再重制的机会。”

洛瑾突然觉得此刻心中的无力感竟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看着一个人，哀伤而无助。

可又有些不一样，她似乎有些庆幸。

至少这次，她有努力的机会。

“我一定能救你。”

洛瑾尽量平稳住自己的呼吸，转身拿了一个小瓷瓶过来。

“阿瑶，帮我倒些水来。”

洛瑾从瓷瓶中倒出一颗银白色的药丸，放入碗中用水化开，用匙舀着喂陆珩服下。

再看陆珩胸膛时，可明显见到黑线已经淡了一些，线条排列也不似之前那么紊乱。

“阿瑶，这是百毒散，可以暂缓毒性，每日需服用四次，每次间隔两个时辰。接下来就麻烦你照顾了，也不知道能拖多久。”

“交给我，你放心吧。”

洛瑾心中焦急，将百毒散匆匆递给元瑶后，转身时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亏得被元瑶一把扶住。

“洛瑾。”

“我相信你。”

洛瑾虽然医术了得，但由于出府受限制，以往私自出府，解决的都是些疑难杂症，从来没有处理过如此紧急且艰难的问题，人命关天，元瑶可以想象到洛瑾此时的心理压力有多大。

“嗯。”洛瑾闻言一怔，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了一点，冲元瑶微微一笑，便匆匆翻出木窗，采买药材去了。

洛瑾走得急，木窗被猛地推开后，吱呀吱呀地响着。

元瑶望着这扇她也曾翻过多次的窗子，不禁怅然。以前，她们都是开开心心地翻窗进出，此时的木窗却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阴影。

看到床榻上陆珩苍白的脸，元瑶又再一次强烈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与珍贵，一如当年看到鲜血遍地，那一张张毫无生气的脸……

元瑶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可是脑海中的画面却更加清晰起来。

她又看见娘亲了。

那年的冬天那么那么冷，可在灼灼火光中，元瑶觉得好热啊，她热得想要把身上厚厚的衣裳脱掉。周围的柱子一根接一根地倒下，她害怕极了。

“娘亲。”

火势蔓延了整个大殿，浓烟也开始冒上来，呛得元瑶说不出话来。

娘亲捧着她的小脸，借着她的泪水将她脸上的尘灰抹去。

在周围火光的映衬下，娘亲似乎更美了，她温柔地笑着，和从前一般无二地笑着。

她轻轻抱住元瑶，告诉她要好好活下去。

“娘亲……和我一起。”元瑶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身体也瘫软下去。

衣着华贵的女子将身上厚厚的斗篷脱掉，紧紧地裹住元瑶。

她将元瑶轻轻抱起，含泪看了她的女儿最后一眼，用斗篷的帽檐盖住元瑶的小脸，随即毫不犹豫地向殿外跑去。

大火将她吞噬其中，可她一点儿也不疼，殿内的柱子还在不断地烧断，砸落，拦截在通向殿外的路上，她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抱着元瑶向殿外走去。

快要走到殿外了，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凭着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她向前倒去，借力将她的女儿推到了殿外。

她原本雪白如脂的双手已经焦黑，脸上甚至已经快要分辨不清五官，只剩下一双亮亮的眼睛，看着总算平安的女儿，尽管，她已经看不清了。

火光中，她依旧温柔地笑着。

屋内，元瑶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泣起来。

她忘不了，那年她在雪地中昏迷了一夜，醒来时，只见融化的雪混杂着腥味很重的血水，遍地都是沾血的刀剑。

那些昔日陪她玩闹的宫人，都倒在地上，脸色惨白，绝望地睁着双眼。宫殿已经烧成了一座废墟，她怎么找也找不到娘亲，只能看到一具尸骨，可那怎么会是那么漂亮的娘亲呢。

五岁那年，娘亲和她一起躺在殿外的梨花树下，轻抚着她的头发，温柔地教导她：

“生者有命。

为下位者，当视己之生命如珍琼，以生定命，无生者何谈命，搏命者置于生，人生天地间。

为上位者，当珍百姓之生命如秘藏，知民意而重民生，无民者何以为君，为民者民亦为之。”

“要好好活着。”

“娘亲……活着……”元瑶喃喃道。

而此时的洛瑾依循古籍中的记述，跑遍了京都城中大大小小的药铺和医馆，总算是凑齐了与五种毒草和曼陀罗所相克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