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次日晚,戌时三刻,月明星稀。
郑府东侧有一个小花园,面积虽小,但却假山、池塘与花架俱全。
当夕阳落下,府中众人休息,周边都安静下来,唯有此处荷花池塘里的蝉鸣和昆虫交相呼应,叫声连连。
知荇孤身一人掩住身形藏在假山的缝隙之中,衣服颜色深沉加上假山怪石嶙峋,从外面看不出一丝痕迹。
她已经在假山后站了一会儿,有些疲惫地伸了伸僵直的腿,随后继续百无聊赖地伸出右手摆弄面前的那一块圆圆的石头,默默估算此时的时辰。
蝉鸣声越来越大,没有漏刻可看的知荇估摸着约定好的时刻应该已经到了,但周围却一直都没有其它的声音,她不由狠狠地松了口气。
这一日的等待好像都仅仅只是她的胡思乱想,唇角显露出真心实意的放松弧度。
她伸手欲要将掩盖身形的石块搬走,却骤然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知荇眉头蹙起。
寂静的池塘边,那脚步声尤为醒目。
当声音愈来愈近,知荇的心跳也跟着越跳越快,本已经伸出去的胳膊僵直在原地,伸不出去,拿不回来,好像失去了知觉。
那脚步声稳健中带着一丝急促,是她十分熟悉的声音。十步以外的那抹身影衣着她亲手帮忙缝制的靛蓝色长衫,手中拿着的信封恰巧也是她亲手送出去的那一封。
如无意外,里面的书信还是她亲手写下的那一张纸。
距离受限,她看不清郑兰珏此时此刻的神情,但她可以猜到他现在应当唇边噙笑,眉眼温柔含情,她的嘴角也不由跟着扯起,为现在这个荒谬的现状。
昏暗之中,她的神情不再需要掩饰。她有些想笑,又有些想要哭,几经扭曲之下,形成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出门之前吃的那碗红豆羹好像出了问题,她的唇齿之间再无甜意,只觉得又苦又涩。
一阵凉风吹过,她狠狠打了个冷颤。明明是早有预料的情景,眼睛鼻尖仍是涌起一股涩意,不可言说的委屈涌上了她的心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钟,亦或者是一个时辰,知荇早已经失去了时间的观念,站在池塘边的人终究还是没能等到他想等的人,转身离开。
正房之内,听从夫人吩咐的执笔独自一人等在门口,她看了一眼记录时刻的漏刻,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等到房门被推开,她才突然惊醒一般站起身迎上去,小声嘟囔:
“夫人您可算看完书回来了,今天怎么没让奴婢陪你一起,啊!夫人你怎么!”
她这时才看见自家夫人眼睛红肿的狼狈样子,急声问:“您这是怎么了!”
执行伸手摸了摸自己肿胀的眼睛,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其间的涩意,或许是刚刚的一场哭带走了她过激的情绪,此刻她竟然还有心情镇定自若地撒谎。
“刚才看父亲留下来的手记,一时没有忍住。”
“您别太伤心,老爷知道您过得好一定会跟着开心的。”执笔干巴巴地安慰道,同时手脚利索地帮她脱去外衫,又是一惊,“怎么后背出了这么多汗,我这就叫人送水过来。”
知荇摸了一下自己被汗浸湿后又被冷风吹了一下有些泛凉的后背,应和道:“大概是刚刚哭得激动了一点。多要一些水吧,我再洗一遍身上。”
整个人躺在浴桶里,满身的疲惫终于消退。知荇问:“兰珏的小厮过来了吗?”
帮忙专心给她擦拭头发的执笔动作微顿,回答道:“传信了,说是老爷今天还在书房那边休息。”
看着闭着眼睛神色不明的夫人,执笔知道她此时的不好受,只能安慰说:“老爷这些日子办案忙,等老爷忙完了就回正房休息了。”
知荇感受着头发上愈加轻柔的力度,轻轻摇了摇头:“不回来就不回来吧,正事要紧。”
她想到池塘边徘徊的那个身影,忙碌的公事中仍然能够抽出时间准时到那里私会,看来也不是很忙嘛。
不过很快,这些事情都同她无关了。
等她离开郑家,郑府换一位女主人,他在正房亦或是书房睡觉,都随他的意吧。或许等到日后府内进了几门娇妾,那他就有更多的地方睡觉了呢。
知荇换好里衣后上床,只觉得整个人豁然开朗,唯一一抹烛光的照耀下,清亮的眸子熠熠生辉,好似弥漫着漂亮的碎金色。
她笑意盈盈:“快睡觉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执笔被自家夫人的笑容惊了一下,这不是她常有的礼貌的、矜持的、客气的笑容,如果非要形容,这抹笑让她想起了过去的小姐。
轻快,肆意,放松。
执笔后悔于自己的嘴笨,只能讷讷道:
“夫人,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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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休沐日,知荇唤人叫郑兰珏过来一同用早膳。
自那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