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顾平的话明明很平实朴素，却偏偏打乱了叶苏的思考和节奏。

她一时忘了和他商议明天的行程，不仅如此，还失眠了半宿。

虽然她和顾平领了证，法律上已经是夫妻关系，但事实上叶苏以为他俩充其量只是合作伙伴。可顾平今天那样说，却似乎代入了为人丈夫的责任中。

这让叶苏有点无所适从。

她开始后知后觉——和顾平结婚，是不是有点冲动了？

然而事已至此，也不好思虑太多，叶苏自我安慰：姥爷也主张她和顾平结婚，听姥爷的总没错。

她翻了个身，仍然一点事睡意都没有，脑子里又想到另外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她和顾平现在明面上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以后吃和住是不是都得在一起？硬要分开住的话，顾平会不会同意？

呵呵，村里那些长舌妇肯定会说三道四，她倒是不介意，只是不想牵扯顾平。他迁就她够多了。

住一起也行，叶苏不介意多一个室友……

算了算了，再说吧。

叶苏闭上眼睛又翻了个身，明明在心里催促自己赶紧睡觉，可脑子里偏又冒出清平街那套房子，她打算简单装修一番就搬过去，到时候可能自然而然就和顾平分居了。

“……”

想着想着又有点无语，刚结婚就惦记分居的怕是也没旁人了。

就这么东想西想，天马行空，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以至于第二天没有起早，直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叶苏打着哈欠去开门，见顾平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站在门口。

她愣了一下，视线落在那碗面条上，毫无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进去吃吧。”顾平说，“吃完进城。”

叶苏愣愣地点头，侧身让他进来。

阳光随着两人的脚步铺进房间，顾平把碗放在桌上，叶苏简单洗漱了一番，坐下吃面,一边吃一边还觉得不可思议——

她和顾平的关系就这么发生了变化，就觉得很神奇。

顾平在屋里待了不到一分钟，说了声“我出去等”，就起身去了院子。

叶苏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盯着顾平，又把人家给盯害羞了。

吃完饭叶苏和顾平一起进城，直奔清平街找孙金凤。

孙金凤已经把房门上待售的牌子摘掉了，可饶是如此仍有人上门打听，她今早上刚打发走一个。

这会儿见到叶苏，孙金凤忍不住舒了口气，“叶同志，这房子你可一定要买呀，为了你，我可是拒绝两个买主。”

叶苏从包里掏出一把糖，塞进孙金凤手里，“孙姐，吃喜糖——房子肯定会买的，这不一大早就赶来了吗？”

孙金凤道了句喜，随即关切地问，“你想到办法了？”

叶苏神秘一笑，抬手往顾平身上一指，“我对象有办法。”

顾平正负手四顾，听到这声“我对象”，手倏地从身后垂下，站得格外笔直。

叶苏噗嗤一声笑了，“没人让你站军姿，放松点。”

顾平：“…………”

未叙闲话，三人旋即动身去往办事处。

已经接近十点，办事员竟然还没上班，三人只能在门口等。好一会儿，办事员姗姗来迟，还是上回那女的。

办事员先一眼看到顾平，俩细眼亮了一下，后面几步走出了搔首弄姿的意味。很快扭到顾平面前，斜拧着胯问，“同志，您来办事呀？”

叶苏嘴角抽了抽，果然茶里茶气的夹子音在任何年代都是一个味。

“我们是来办事，可是你迟到了。”她插到两人中间。

办事员这才认出叶苏，脸孔顿时一拉，尖着声音说：“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告诉你办不了吗？”

叶苏正要答话，顾平却先她一步问，“哪条规定说办不了？”

女办事员一愣，抬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这才意识到俩人是一起来的。女办事员以为他不了解情况，赶紧说，“上头不允许农村人盲目往城镇流动，农村如果都像这个女同志一样往城里窜，盲流遍地，那不乱套了？”

五六十年代确实有关于制止农村劳动力盲目外流的规定，城里人还给这批流入者起了一个极富歧视性的称呼——“盲流”。

那是特殊时期的特殊要求，虽在强制力的作用下对稳定城乡有一定的作用，可也产生了很多弊端，这几年随着改革开放，已经渐渐放宽了要求，且叶苏还是知青，原本也是来自城市。

然而有些地方和单位偏偏不知变通，墨守成规，处处为难人。

顾平皱起眉头，“你怎么说话呢？”

似被他突然冷肃的态度吓到，办事员愣了一瞬。

叶苏说：“我们并不是盲目往城镇流动，我们买了房子，并不会引起治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