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蝎毒夫
摊丁入亩是遏制世家的无奈之策,阻力甚大。”他轻笑道:“你我不过是给政变加一把火让它烧得更快而已,那时因此而死的人,何止百万。”
郁棠白似被说动了,他深吸一口气坐正身子,闭眸冷声道:“那你说,该如何做?”
“简单。”楚白华平静道,“你只需在宫内采买薄上增删几字,向坊间多收一倍楮纸。”
郁棠白只觉莫名其妙,美目狐疑,“就这么简单?”
楚白华看着他的眸子认真重复道:“就这么简单。”
“你说伏尸百万莫不是在诓我?”郁棠白自觉被戏弄了,愤然起身居高临下冷冷问道。
“你会见到的。”楚白华缓缓离座,挥袖见风姿清雅似一轮明月东升。
“你说寒咒可改,谁来改,你来?”渐渐冷静下来的郁棠白恢复了几分神智,他质问道,“据我所知灵族人归隐的归隐,死的死,你莫要同我说你是灵族后人。”
“我的确不是灵族后人。”楚白华说道,“不过在下偶得灵族的术法,学得尚可,还请郁少监信我。”
郁棠白闻言瞪大了双眸,惊讶道:“你哪里学的?”
楚白华被他接二连三的问题问得烦了,随意道:“渔经猎史,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学。”
言下之意便是,自学成才,一句敷衍至极的话。
“姑且信你。”郁棠白墨绿色的眸子微眯,好像狂风巨浪俯仰间风平浪静,透露出一分诡异的意味来,“起居舍人告病真的是因为风寒?”
“自然。”楚白华容色淡淡。
郁棠白此时站在楚白华眼前却总觉得这人似是居于高处俯视他,目空一切,似高高在上的冷月向人间倾落素辉,恁得惹人生厌。
“既然起居舍人博古通今,我冒昧问一句,你可知温蛊在哪?”郁棠白看他不惯随口试探道。
温蛊其物,据说中了寒咒的人只要得到它就可暂缓寒咒发作,身心安宁,延年益寿,北疆王族口口相传代代不见的圣物。
“温蛊绝迹,白华不知。”楚白华遥见壁洞中青灯欲残流散的光华幽微,他叹道:“时辰不早了,郁少监回宫去罢。”
送别了郁棠白,他唤来阿宴铺纸研墨,拢袖提笔写道:拜启者,久疏笺候,时企光尘,余新明改制楮衣之法,欲庇天下寒士,赠卿白衣尽献曝之微忱,此衣稀世界洁净,隔尘劳是非,琼莹玉辉,魂香魄动,微霜风寒威之力,有白云飞花之美,望卿怜喜,顺颂时祺,谨再拜。
印宝篆,浇火漆。
他将此信装入花笺,在信封上以行书写上几字,笔法似游龙俊逸脱俗。
“将此信与库房那件楮衣一并送至华青道宫,觉生法师宿处。”
“是,公子。”阿宴接过信封,只见上面写着觉生法师赐启。
“退下。”
“是,公子。”
阿宴交手行礼小步后趋,然后转身离开。
楚白华独坐案前,昏黄的灯光只映照他半边容颜,一半是仙君,一半是魔鬼。
“陛下啊。”他喃喃自语道。
他拾起桌案上的一把匕首慢慢拉开胸前衣襟向心口刺去,慢条斯理地袖子中取出一个小白瓷瓶接血,灯火阑珊处,血似梅花初绽般妖艳。
温蛊本是子桑淮时死后开在他骸骨上的花,朱蕊青叶,共生六朵。奈何岁月不居,温蛊或因战乱而凋亡或因养护不当而凋零。四十多年前,杨质文将最后一颗花种销毁,温蛊自此见绝于人间。
楚白华轻阖双眸,牙关紧咬,他只觉周遭都是死寂的听不见一点动静,血滴落瓶中的声响被无限放大,滴答,滴答,滴答……
像极了濒死的感觉。
似乎很久以前他日日夜都夜被这感觉包围,他曾跋涉万里去寻灵族隐居之地,踏荒原,步莽苍,过冰野,走炼狱,诸国万屿,千帆过境,他九死一生得到的却是灵族早已灭族的消息……不过那时的他什么都无所谓了,他的灵魂永远缺了一块。
前世,自秦衍州去后,他的心仿佛亦随她永眠冰棺中再也不会跳动了。
楚白华眼尾有一滴清泪坠落,很轻,像反反复复的梦,如散散扬扬的岚,又似忘川下燃尽的一缕犀角香。
苍苍上天,茫茫厚土,前生他矜贫救厄广积功德,可否换这一世犯尽杀孽不得善终,让他的陛下此生永乐无忧啊。
弟子愿担一切因果,负万世罪罚。
“没有人哭是为了解决问题的,但不哭就能解决问题吗,不能够啊,所以,哭怎么了,既不丢脸又不花钱,谁说堂堂楚公子不能哭。”
“白华过来,我煮了一碗面,分你半碗。”
“我的曾用名有很多,秦泽、君泽、颜泽、秦君颜、舟琰、秦琰、延琰、舟青延……不知你指哪位?”
“合格的皇帝只干两件事,花钱和收钱。”
“我的愿望很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