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我哀(二)
杨琛打落他手中的长枪,脸色阴沉,依旧是冷冷的两个字:“重来——”
严长泽没有去捡那飞了出去的长枪,只是将手垂了下去,偷偷按了按左腰伤处,方才舞枪牵动了伤处,几乎抽搐起来。他微微低头,满脸沮丧:“大人能否告诉长泽,是哪里错了吗?”
“动作没有错。力道不够,下盘不稳,腰腹无力。”
“长泽知道了。”
严长泽低着头,嘴角不受控制的往下撇了撇,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他内心闪过那么一丝委屈,腰间的伤太重,险些伤及脾脏,方才又折腾的伤口崩裂开来,但大人关心的仅仅是他力道不够。
杨琛低头看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认错,只是诺诺地说“知道了”,大抵是觉得委屈了?
“头抬起来。”
严长泽依言抬头,却不敢看他。
杨琛低声询问:“身上很疼?”
严长泽低头不语。
“昨晚挨了那二十杖?”杨琛终于开始关心他的伤势。
严长泽眉睫轻颤,点了点头。
杨琛看着他湿漉漉的额发,突然伸手去揉了揉。
严长泽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惊到了。
“还能再练吗?”杨琛耐心地问道。
严长泽没有答话,只是抬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他身后的区区杖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是他腰间的伤疼得直抽搐,可他害怕他失望。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不等杨琛开口,就十分乖觉地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长枪,再一次舞了起来。
舞到一个反身后挑的动作时,他尝试腰腹用力,可没想到仅一个动作就疼得他再也站不稳,撑着长枪重重地跪倒在地。
杨琛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这才没摔倒在地。
严长泽为自己的软弱无能感到羞愧:“对不起。”
杨琛看着他脸色苍白,冷汗淋漓,又低头认错的样子,也不忍心再苛责他,于是将他扶了起来,又替他拍了拍膝盖处的灰土,看见腰处湿漉漉的,边替他理着腰间的衣裳边调侃道:“怎么累成这样?”
严长泽直吸冷气,站得一动不敢动。
杨琛吃了一惊,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衣裳,就满手殷红,湿漉漉的。他身穿深色衣裳看不出来,以为只是舞枪出的汗,竟不曾想是鲜血湿透了衣裳。
“你腰间也有伤?”杨琛这才惊觉,他腰腹无力,不单单是因为受了杖伤。
严长泽倒是被他这诧异的样子吓愣了。
“你方才怎么一声不吭?”若他腰间还有伤,那他方才的要求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力道不够,下盘不稳,腰腹无力。”
“长泽知道了。”
这傻小子竟是为了达到他的要求,一声不吭的默默忍下。
杨琛有些心疼,柔声道:“给师父看看。”
严长泽用手挡了挡腰际,他突然不想给他看见那伤口了。
不是扭捏作态,亦不是心生怨怼,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担心、不想让他失望。
“一点皮肉伤而已,师父不用担心。”
因着他身份特殊,这份师徒关系不敢外扬,他很少叫他师父,在军营里总是跟着其他将士那样喊他“元帅”,在府里便唤他“大人”。
如今也是看着四下无人,才敢就着这份亲昵唤上一句“师父”。
杨琛狐疑地看着他,皮肉伤?什么皮肉伤能把自己搞得满身血?
当然,他不想说,他也不会追问,只是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今天就到这吧,回去找乔大夫仔细瞧瞧,这几天就好好读《黄石公三略》,札记要是再写不好,为师可就要罚了。”
严长泽听着杨琛关心的话语,心里暖暖的,朝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
入夜,弦月高悬,月光入户。
邵时婉躺在床榻上,看着那抹月色,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她就想到白天他腰上带着血,眼里带着怒气,一剑刺入怀喜时的样子。
她试图在回忆中摸索,可不管她再怎么努力,都找不到他似今日这般杀红眼的狠戾模样。
他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低眉敛目的臣服。
可他终究会成为鬼面杀神,届时,他是不是也会提着剑指着自己?是不是会带着他的靖安军踏平大鸿?
她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她可以不杀严长泽,但她容不下“鬼面杀神”。
她暗暗算着日子,离岐渊之战不到三月,想到此处,她再也睡不着,翻身而起,朝门口唤道:“承吉,把怀安叫来。”
还未等承吉劝她早些休息,怀安就从窗户中探出头来:“主子,您找我?”
邵时婉被突然出现的怀安吓了一跳,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