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有人

下午的太阳从玻璃窗里斜斜地照进教室来，靠近窗边的那一排课桌，每桌的左半边都能或多或少地被阳光覆盖到，许是这样的原因，其他座位上都有同学坐着，并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窗边的座位反倒都是空的。

“阳光多好。”

林桐站在高一（8）班的门口默默观察了一阵教室里的情况后走到窗边第五排的位置坐下来，挪凳子的声音在不安静的教室里并不是多大响动，所以只有过道那的邻桌，有两三个同学抬头打量了她一眼又迅速低头继续和周遭的同学聊起天来。

林桐坐下，虽然有点尴尬，不过加入邻桌聊天小组的方式她还没想好，她想，凑个脑袋那样生硬地插过去听她们讲话可能更尴尬。早在初中，林桐就知道自己不起眼，受同学们关注的外貌她没有，只有学习成绩让老师和一些同学花三年时间记住了她。但几个小时前，在初中所有任课老师眼里的“三好学生”——林桐，收到了嘉临中学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

高一一千多名新生按照姓名、性别、中考分数、住宿信息整整齐齐的排成16张红榜贴在宣传走廊。来看榜单的学生和家长争先恐后地挤在一张一张的榜单前。摩肩接踵，人山人海，人潮拥挤 ，人头攢动，林桐能想到的词好像都可以形容这个场景。

嚯，找自己名字看来有点费劲。

“小桐你从1班往后找，我从16班往回找 。”

徐伟国找了块空地把行李一放，叮嘱林桐。

林桐看了眼自己手里牵着的徐林，“爸你不会想让徐林看行李吧”，这个明天才正式升到三年级的小学生手里正捏着根刚拆开的棒棒糖正打算往嘴里塞。

林桐果断摇头。

“我去挤，找到我在几班后再过来找你们，不然咱们分别行动，到时候还得相互找。”

林桐说完便松开了牵着徐林的手，让徐伟国牵住了他，自己在乌泱泱的看榜大军里找了个看上去能成功挤进去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比起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字，榜单上的名字不仅间距大，字号也大，但即便这样，除了每张榜单的榜首榜尾这两个人们通常最容易注意到的地方，排在中间的大多数」「人名其实并不太好找，毕竟谁都不能确定自己到底被安排在哪张名单上。快速与准确过于矛盾。想快必定不能挨个过一遍名单，想准确也就不能粗略地瞥几眼，没有人愿意在八月末的烈日里在同一个榜单前的人堆里挤两遍。

“别挤了 ，看分数找更快。”

人群里传出一道雄厚有力的男声，一声惊醒梦中人。分班名单是按成绩高低依次排的，数字在众多汉字中更突出，所以代表自己分数的数字在榜单上的的确确比代表姓名的汉字更简单易找。

于是，在八班的榜单前，林桐找见了自己。林桐，女，535分，1号住宿楼404室。名字前的序号是45，这个序号便是她在八班的成绩排名。原来是第45名，心跳在瞬间加快，手心也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林桐在裤兜的位置迅速抹了两把，然后母光锁定眼前榜单上最后一位同学名字前的数字，是66，大脑已经在做两位数减法了：66减45等于21。特别应景地，林桐想起初中数学老师的“成绩三分之一理论”来：一个班的学生，三分之一打头阵，三分之一混水摸鱼，三分之一扯后腿。

“原来，此时此刻我就是那扯后腿的三分之一。”

带着这个令人心痛的领悟，林桐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八班的分班情况，除她外有65个同学，她一个也不认识。不过她已经从成绩上直观的认识了即将成为同学的这些姓名。要按照以往，她肯定会分析谁的名字好听，一看就是父母用心取的，谁的名字中规中矩，谁的名字起得太潦草。而现在，她没有那个心思。排在“林桐”这俩字前面的有44个姓名，每一个名字代表的分数都比她高。成绩不会骗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在这里的第一天就发现自己被无情划到成绩不好的那一拨学生中，她明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干，又或者，她什么也干不了。即使时间倒回六月份中考的日子，重新坐在考场上答那一套套题，还是这种结果，因为535分就是她的实力，这个事实让人沮丧。

“小姑娘，看完了就让让位置。”一个阿姨扯着嗓子边喊边用屁股把林桐往旁边挤了挤。

林桐抬头看了眼，也是位心急的家长，于是顺势往外挤，看分班榜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等她出来时，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额前的头发也被汗湿得一绺一绺的，她用右手抓了几把，黏在一起的头发并没有分开多少。

“唉。”

林桐在心底重重叹口气。

“头发也跟人作对。”

徐伟国老远就瞅见了她，“丫头，分几班了？”

“干嘛喊那么大声。”林桐悄悄埋怨。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回答徐伟国的问题。分在八班不丢人，丢人的是她在八班的排名太靠后。

林桐快步走到徐伟国面前，“八班，宿舍也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