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人生如荒野

大四寒假很快到来，林桐带着对陈家湾九年制学校孩子们的不舍结束了实习生活。

当林桐回顾实习的这些日子时，发现那些得知她去乡镇中学实习然后等着看她笑话的同班同学思想真浅薄。

没有留在延成市的学校实习不是她的错。能去叶城下辖的乡镇中学实习却是她的幸运。虽然在结束实习那天她和那些孩子们承诺：以后常联系。不过林桐知道，她与他们的交集也仅限于实习的一学期，自此之后她们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桐一直觉得人生就是一段一段的路，路上遇到一群又一群的人。没有人会陪你走完全程。相遇了，相识了，然后分别，分别后或许再也不会相遇，但那段经历不会被抹去，那段记忆也不会被遗忘。

这样就足够了。

等林桐准备毕业论文时，惊讶地发现班上的几个先进分子已经完成就业目标，就差论文完稿答辩通过，领完毕业证去新单位入职报到。

“唐菲菲你知道那个感觉吗？就是你还在考卷上面对着一道道试题，正焦头烂额抓心挠肝呢，一抬头，有人已经提早交卷离场了。更过分的是公布成绩后人家成绩还不差。”

上学期与这学期共有三场符合林桐她们专业的招聘考试，林桐次次不落，次次不中。

林桐调侃自己，“总算知道范进中举为什么疯了，我要再继续落第下去，离疯也不远了。”

唐菲菲建议，“你可以试试别的城市，机会大点，别只局限在延成。”

林桐哀嚎，“试过了，我甚至回西地县考了一次试。”

说起这个，又是一个让林桐默默流泪的悲伤故事。西地县城年味渐浓的腊月十八，林桐去参加西地县举办的事业单位招聘考试，考点在县一中，她没想到第一次进一中会是以考生的身份，更没想到她所在那个考场，其中一位监考老师是章文政。

高中毕业后第一次见到高中班主任，林桐的心情有点复杂。

三十个人的考场，缺席者仅两人，林桐所在的考场以及隔壁相邻的几个考场的考生全都在竞争一个中学生物老师的岗位。

林桐感慨四年前从西地县出去的学生又以某种方式回来了，而四年时间不短也不长，她的头发长了，身高停在一米七二，脸上属于中学生的稚嫩也被青年人的成熟代替，可到底还是经验不足，在熟识的老师目光下容易露怯。

在等待开考的时间里，为了缓解紧张情绪，林桐默默打量章文政，黑色的羽绒服黑色的西裤黑色的皮鞋，跟林桐读高中那会打扮相差无几，容貌也是没什么变化，似乎岁月在他的脸上也没有留下任何四年的痕迹。

虽然不合时宜，但“岁月不败美人”猛然从脑海里跳出来，用在章文政身上竟然没有丝毫违和。

考试结束，监考老师将试卷封装完毕，离场。

林桐出了一中校门，章文政正和几个认识的监考老师讲话，看到她，招了招手。

“这个学生是我教过的。”章文政向其他几位老师介绍。

有位老师笑眯眯地说“第五个了吧?可以啊，老章。”

林桐硬着头皮挨个问好，没理解错的话，在她之前，一中考点已经有四个章文政的学生来考试并与章文政打过照面了。每三年带出一届学生，每一届考到大学十来个，来参加教师招聘考试的只一个考点就有五个，这足以证明章文政优秀的教学能力。所以他的语气是带着喜悦与自豪。

只是很遗憾，林桐是个不怎么优异的学生。那次考试以榜上无名结束。

唐菲菲安慰林桐“同志要坚持到革命成功那天。”

林桐苦笑。每一次招聘考试从笔试考试公告发出来那一刻所做的准备包括但不限于筛选岗位、报名缴费、打印准考证、赴考、以及整个环节的备考等行为是否有意义全都取决于笔试成绩是不是足够高到能进入面试环节。

林桐每一次都是信心满满地去期待，每一次都在灰心丧气中被迫接受失败，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

随着毕业的临近，林桐开始夜不能寐，辗转反侧至凌晨，不断地自我怀疑，又在天亮时刻重获信心。

没有人能告诉林桐就业为什么会存在那么多障碍，她也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煎熬才能跨过人海上岗。虽然有亲人与朋友的鼓励，但林桐始终觉得自己孤独地走在人生的这一段路上，周围是灰蒙蒙的，没有亮光，也看不到亮光，她只是不断地往前走，摔倒了爬起来拍拍尘土继续往前走。

她记得初中英语课上第一次学“alone 与lonely的区别”，老师讲alone是客观上的一个人或没有别人的孤单，而lonely则是更强调情感上的孤寂。初中生林桐不太懂，只是死记硬背两个单词的辨析，做题从来没选错过。

时过境迁，林桐站在大四这个人生的重要路口，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明白，情感上的孤独和客观的形单影只原来的的确确存在着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