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

林桐被楼下的割草机“突突突”的声音吵醒，从床头拿出手机，14：38。

她揉揉眼睛，昨晚被叶疆疆和陈朵送回叶城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她冲了个澡，简单吹了几下头发就睡着了，算起来睡了差不多十个小时。

手机显示有三个未接电话，以及十几条微信新消息。

全来自唐菲菲。

虽然叶疆疆和陈朵竖着八卦的耳朵以“见到老相好”调侃，可她除了回复“是好哥们”外再没法解释。故事并不复杂，但年代久远，林桐完全没有聊聊往事的欲望。

在回叶城的路上，林桐看着高速公路两旁偶尔亮起的灯盏，心思浮浮沉沉，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她身心俱疲，只给唐菲菲发了一条信息 ，“我见到了高远”，正在被窝里酣睡的唐菲菲是她的老友，她们可以毫不费力地说起从前。

林桐下床打开窗户，刚被剪过的草地上散发着很清新的香味，跟着微风飘进卧室。她猛吸一口，一脸满足。

此时阳光正浓，洒在刚被剪短的草坪上，明亮也青翠，林桐望着窗外回想昨晚的事，失去联系多年的人毫无预兆地重新在她的生活里出现了一下，她说不上来那是一种具体的什么样的情绪。

久别重逢的故事说得是年少的恋人因为种种原因不得已分开，后来又重新相遇相恋的情节，她和高远不是那么回事。

林桐简单洗漱后叫了外卖，在等餐时，给唐菲菲发了一串信息，解释了来龙去脉。

“你起先没认出高远，他是长残了吗？”林桐就知道唐菲菲的关注点一向清奇。

林桐仔细回忆了下昨晚见到高远时的场景，“那倒没，就是比高中那会高了点又壮实了点，皮肤也黑了点，总之就是到处变了一点点。”

“没长残就好，我实在不能接受从前的帅哥几年不见然后摇身一变就成秃头还挺啤酒肚的肥胖中年大叔。”

这几年见多了少年时好看的男生变成秃头挺个啤酒肚的男人，林桐早习以为常。要说高远的变化，可能就是青涩的男孩长成了成熟的男人？更优秀更可靠？

“林桐同学，你现在什么心情?”

唐菲菲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什么心情呢？去高速路上拦车的林桐要是知道，她拦下来的人里有高远同志，穿越坟地时的害怕都会少很多，林桐不由地感慨“命运很神奇。谁想到昨晚能见到消失了那么久的人。”

“我是问你心里怎么想的。”

唐菲菲的这句话充满了八卦味。可是林桐除了感叹缘妙不可言外再无其它，“我还能怎么想，我又不是在寒窑苦等薛平贵回来的王宝钏。”

“也对。你这无情的女人高中那会情窦未开，高远这个不痴情的汉子坚持不下去也是情有可原。你们相遇的故事还没我上次给你讲高中咱们班谈对象那几对最后发展成事故的事劲爆。”

那倒是。高中班里谈恋爱的那些同学有些恋情在高中结束，有些则是在大学，总之都没有被婚姻这个坟墓埋葬。但要细细讲起来，每对情侣的恋爱发展过程狗血剧情比起电视剧里演的只多不少。

“不过你昨晚和高远没留联系方式吗？”

虽然不劲爆，但是唐菲菲依然有点意犹未尽。

“没有，不留联系方式这种事，高远早干过。”

高考后的那个夏天，收到了高远从大德寄来告别信与礼物的林桐不太明白他不留联系方式的原因，二十五岁的这个秋天，林桐又怎么会不理解呢？

十八九岁时的彼此是要去往下一段未知的人生，考上大学的林桐只是圆满地完成了高中阶段的学业任务。但高远不是，他要去的学校承载了他的人生理想。所以儿女情长会影响他行走江湖，更重要的是那一段尚未开始就结束的感情只是他一个人的相思，林桐自始至终都无法回应，他们很年轻，而人生正长。所以不联系就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念想，毕竟青春还有梦要追逐。

在毕业后一年的兵荒马乱里，林桐终于在叶城落脚，成为一所市郊中学的老师，再次进入校园。两年过去了，她已经习惯了“老师”的身份，却依然会在某些梦里以学生的模样回到嘉临，每每梦醒，总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林桐曾以为离开了校园会怀念大学生活，现实是大学之前的生活总能闯入梦中。是因为留下了什么她不知道的遗憾吗？

“当然不是。我这种要在大学呆八年的人告诉你，高中以前是小孩子，高中之后进入大学就会成为大人。只有高中介于这两者之间，既脱离了小孩的幼稚，又没有大人那种圆滑，时间正好，所以青春就是这段时间。”

唐菲菲的一席话有点胡说八道的意味，不过林桐喜欢。

成长路上，人来人往，人聚人散。一路走来，失去了很多人的消息，也不再关心他们的去向，可是偶尔回想往事，依然记得自己曾经与他们的交际，情谊在记忆的长河里留下过一份柔软，让人在想起那段时光时，充满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