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夜色下，轻羽峰不远处的空中，有一人临风而立，目光平静。

青冥踏出一步，即使在高空之中，脚下没有依凭，他却好像如履平地，流转不息的风自行托起了他，让他在夜色中显得鸦青的发尾也随风轻扬。

再往前就是苦寒巅。

冰雪已经侵袭到了他的衣角。

青冥手指轻点，万翎在轻羽峰上设下的护山阵法就在他眼前轻易显了形。薄薄的一层白光，好像将整座轻羽峰笼罩在了茫茫白雾之中，一旦触碰，万翎立刻就会感知到。

他两指捏动，只简单掐了一个诀，这阵法就似成了活物，在他面前打开了一个口子。

青冥的衣角落地，苦寒巅上的罡风不曾令他皱一下眉头。

两只仙鹤受到感召，从山崖下的树影中踱出步来，发出一声怯怯的鸣叫。

它们的鸟喙朝下，修长的脖子平直地垂着，也张开了满是羽翼的翅膀，朝青冥垂首。

青冥淡扫了一眼，并未理会，他敛下周身流转的风，悄无声息地行下苦寒巅。

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这轻羽峰原来是浮尘仙师的居所，他与万翎和百玄子就在此中修行，在这里度过了那段漫长的悠悠岁月。

现在万翎将这里打理得不错，完全保留了浮尘在世时的风景。一花一树一草叶，都按照它们原本的样子生长。

青冥的衣袂滑过当年与万翎一起走过的青石，滑过万翎少年时摘下的，那朵送给浮尘的白色桔梗的花枝，最终在万翎的屋子前停下了。

他知道万翎此时未醒，但总归怕她感知到什么，在进去前遥遥施法，令她陷入更深的昏睡中。

月色入户，窗下萤虫被惊起，带着亮光振翅飞离。

万翎贪凉，被子被她搁在一侧，只着了一层单衣，裤腿向上卷起，露出了一截小腿。

青冥移开了视线，低叹道：“还是老样子。”

他拢了袍袖，细致地伸手替她拉过被子，薄薄的盖在小腹上。

这件事他已做过无数遍，因此熟稔至极。

但他这次来可不只是要替万翎掩个被角而已，百玄子白日里虽已替她疗过伤，但青冥还是放心不下，总得亲自来看过才放心。

他伸出手，悬在万翎胸口上方，而后闭上眼睛。

再睁开来，他的眼底竟有了些浅淡的白，映着皎洁月色，有点点碎光。

万翎的胸口处，一团朦胧的五光十色，正有力地跃动着，在她的皮肤下逐渐变得清晰，青冥眼睛微眯，念了个诀抵在那处，其中澎湃汹涌的灵力就顺着他的指尖朝他涌去。

还好，姬双月没有伤及她的灵台，那其中藏的东西也自然无事。

青冥收回法力，万翎心口的异光渐渐隐没。她不安地翻了个身，背对过青冥。

“抱歉。”青冥道。

他自然知道，即使她昏睡着，也能在梦中察觉到自己的灵台被刨开了，有一双眼睛从开口处窥探了她的灵台，对修士来说这是极其疼痛的一件事。

她不会记得，但她其实此刻会有感知。

青冥看见她的鬓角滴下了一滴冷汗。

他抿唇，伸出手，用指腹将它轻柔地擦去了。

“你成长得比我预想的好，只是，开始有一点不听话。”他在万翎身侧坐下来，垫着袖角拭去她涔涔的冷汗，“并非我古板，只是有些事你未曾经历，自然也不曾懂得。”

万翎无知无觉，在他轻柔的动作下逐渐舒展开紧蹙的眉心，也不知做见了什么梦，喃喃着叫了一声“师尊”。

听清这一声，青冥的手顿住。

万翎的灵力一日强过一日，或许有一天，他也不能再这么轻易地下昏睡咒术，就令她睡过去了。

他该高兴的，只是此刻，青冥望着那张安静沉睡的脸庞，忽有些怅然。

他的目光在她微尖的下巴上顿了顿，道：“瘦了些......”

窗沿边，有两只麻雀落下来，歪着脑袋看向坐在榻边的青冥，看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嘴里叽叽喳喳，也不知在说什么。

半晌，青冥简单挥了袖，就另那两只麻雀滚做一团，一起跌下了窗沿，只是毫发无伤，互相理了理对方的羽翼，又张开翅膀飞入了一旁的树林之中。

隔壁，兰朔却被那两只麻雀的动静惊醒。

他敏锐地察觉到此处有第三个人的气息，好像还是万翎那间屋子里传出来的。

在附近树林中停留的鸟雀都如梦初醒，才发现这里还有一条天敌妖蛇，纷纷飞离了林子，一时之间，挥翅声带来的响动让林叶也为之发出熙攘。

青冥不虞地收回视线，旋身朝那面水镜中走了进去，水镜的波澜只泛起了一点，眨眼就没有了动静。

兰朔很快推门而入，谨慎地扫了一遍全屋，又像小狗似的四处嗅了嗅，有些奇怪，暗自嘀咕道：“明明感觉到有人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