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
他控制不住脚步,慢慢靠近。
不要,求求你,不要去——
巨大的情绪波动让病床上的米雾止不住抽搐,冷汗顺着额角如雨流下。
“糟糕,血压升高,心跳加速,大少爷有危险!”头发花白的院长瞳孔紧缩,大吼一声。
急救室里瞬间乱作一团。
而梦魇中,年少的男生听不到他的警告。隔着窗子,他看到人群膜拜的前方,赫然吊起一男一女两个少年。
他们年纪不大,最多只有十六七岁,双手被捆,用黑布捂住眼睛,堵住嘴巴,掉在祠堂木质房梁上,脚底正下方,各自放置着一个原木棺材。
两个少年全力挣扎,痛苦的扭动着。
在他们中央,站着一个一袭黑袍,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是儒雅可靠的男人。
黑袍金线滚边,胸口的位置用白线绣着一只五指张开的手,手心朝外,里面是一只睁大的眼睛,乌黑的瞳仁冷冷的盯着堂下每一个信徒。
那男人似乎毫不在意的甩了甩宽大衣袍袖口,清了下嗓子,道:“今槐庄有此两子偷尝禁果,亵渎神明。”
“天降灾祸,雨水干涸,五谷不勤。”
“然,我主慈悲,以献祭代惩罚,愿此两子身体殒灭,而灵魂得以长存,常驻我主身侧,年年岁岁,佑及亲友。”
男人例行公事般说完,从面前的圣坛前拿起了一把匕首,左右看了眼,似乎不太满意,又皱着眉换了一把通体全黑,更加锋利的。
烛光映射在匕首的刀身上,闪出森寒的光。
他随意的往旁边迈了两步,拿着匕首把,刀身指向对方,米雾这才发现原来一旁阴影里还站着两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妻,都是憨厚质朴的长相。
只是两个人战战兢兢的,尤其是那个女人,不知道是泪还是汗糊了一脸,浑身颤抖着,她丈夫抽着她都站不直。
看到男人逼近,瘦小佝偻的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像是某种动物被逼入死境发出的惨叫。
金丝眼镜男人却见怪不怪,声音依旧四平八稳,隐隐带着上位者的不屑。他像是主宰者般,下巴微微抬起:“作为父母,你们没有遵守主的教导,本应收到惩罚,但是我主慈悲,赐予你们最大的佑护。”
“这第一刀就从你们开始吧。”
话音刚落,女人摇头摆手,哭喊着求饶。“不要,求求你,主教,不要——”
“这是恩惠,旁人还未必有这样的福气呢。”金丝眼镜男人有些不耐烦,皱起了眉,“你们也看到了,今年槐庄的收成不好,这是主降下的惩罚,若是你们执迷不悟,错过了吉时,惹恼了主——”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恍然大悟般,纷纷抬头,对他们横眉冷对。窃窃私语声漫了上来。
“就是因为他们不检点,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才惹恼了主。”
“对,一定是这样!他们犯错害我们一起受罚!”
“太可恨了,他们全家都该收到主的惩罚!”
…… ……
金丝眼镜男人瞥了一眼堂下众人,眼睛片后闪烁出一道诡异的光。
那女人哭的更狠了,几乎要给男人跪下。“不要——求求你——我可怜的女儿啊——”
这一声刚出,祠堂下众人的愤怒宛若形成了实质,有人站起来指着他们厉声反驳。
“明明是你女儿做错了事,现在我主慈悲,给了她献祭的机会,这是多大的福气啊,可怜什么?”
其他人纷纷相应——
“就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这么多年我们受了主多少恩惠。”
“主教,不能原谅他们!”
“快动手啊!万一惹恼了主,主再降惩罚——”
此话一出,祠堂里一片死寂。
然后无数的话语汇同成了——
“动手!快动手!”
在众人的指点和唾沫星中,金丝眼镜男人扶着眼镜,气定神闲的朝那对苦难的夫妻逼近。
一步,两步。
“快点吧,大家都还排队等着呢。”男人看似宽宏大量的微微一笑,“快点完成,我还有很多事情,主还等着我呢。”
最终,是那女人的丈夫狠下心,咬着牙接过金丝眼镜男人手里的匕首,拖着哭泣的女人走上祭坛。
下一秒,血溅三尺。
鲜血涌出,顺着脚底流下,一滴一滴,染红了少年脚下的原木棺材。
“啊——”米雾大吼一声,蓦的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