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边境挑衅,隐患不断;中原地区遭遇大旱,旱荒过后,赤地千里,农产绝收,鸡犬绝声,饿殍载途,百姓之苦不堪言状。灾情之重,足以撼动国之根本,裴骘亲率人马下去各地摸排查探灾情。
内忧外患,让李含阳夜不能寐,起先她只是将奏疏搁置一旁不予理会,只当臣子们讨个无趣后便会知难而退。孰知没过几日,早朝之上,几名大臣当朝联名奏议,道夫妇乃王化之首,君后犹父母,后宫不可一日无主。
素来克制内敛的李含阳破天荒在朝堂之上龙颜大怒,“尔等满口纲常礼教仁义道德,朕只关心一点,眼下择帝君,是能缓解旱灾所致的歉收,还是能让我大正数亿计的饥民吃上一口饭?!”她将受灾郡县呈上来的灾情奏折奋力掼向群臣,“大正眼下内忧外患,北地蛮夷骚乱,天下因灾荒动荡,民不聊生,国将不国,尔等却视而不见,是不屑、不愿还是不能?!”
年轻的女帝王玉质琅琅的诘问在大殿四周击撞出回音,大殿内鸦雀无声,她拍拍龙椅的扶手,苍凉地冷笑一声,“人人都盼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明君,心系苍生、家国天下,若能事必躬亲,殚精竭虑,死而后已那更好不过,就像皇考一般,至死都没放下头上悬着的祖训,最终落得个心力交瘁,油尽灯枯……”至此,她的话锋陡然一转,“君臣一心,方得四方咸服,天下安宁,若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尸位素餐,蝇营狗苟之辈,那还留着何用?!”
裴骘不在,雏鹰振翅,李含阳以雷霆手腕处置了一批渎职官员后,又向全天下颁布了一封罪己诏,朝中君臣间的关系一夜之间变得紧张起来。
皇帝起居的修仪宫内,从庙堂上强撑回来的李含阳面色惨白地缩在龙榻一角,御前掌事姜荷见此情状,赶忙喊中官去太医署宣太医。
没多久,太医令夏侯楷便匆匆赶来。
姜荷见来的不是惯给李含阳瞧病的王勉,不由多问了一嘴。
夏侯楷请过脉后如实告禀,镇抚北地边境的大将军章泽秋旧伤复发久治不愈,王太医数月前便奉旨前往替他疗治去了,如今尚未返程。
李含阳害的倒也不是什么绝症顽疾,就是经行腹痛。
姜荷忧心忡忡地将夏侯楷拉到一边,小声问道:“陛下今日朝上盛怒,怕是此番疼痛来得格外凶险,方才还似有一瞬昏厥,且不说过往的温经汤能否立竿见影,也只怕这会儿陛下服不下汤药。”
夏侯楷沉吟片刻,四下看看,见无旁人,甫才低下声道:“臣斗胆,为陛下举荐一人……”
“当真?!”姜荷听完他的建言,眼神倏地一亮,“但凡能减轻圣上半分痛楚,都值得一试!”
裴骘刚一回京城,就听说了李含阳雷霆震怒后圣体违和一事,连太傅府都没顾得上回,便马不停蹄地进了宫。
新帝起居的修仪宫,此时槛窗大开,其内隐隐传出李含阳惬意的喟叹,娇柔的语调里,听不出半分“违和”之意。
裴骘行至宫门前放缓脚步,不动声色地在门口立下,抬手制止了中官替他通传之举。
王苏木将燃得差不多的艾棒在一旁的铜钵里摁灭,净过手后在一旁写好方子,转交给姜荷。
李含阳慵懒地趴在床上,满是希冀跟依赖地问,“你明日还来么?”
王苏木收拾好药箱,朝姜荷轻轻点了下头。
姜荷浅笑,“陛下,王世医会来,您就安心睡吧。”
“替我送送。”李含阳呢哝一身,翻了个身就沉沉睡去。
裴骘看着院中已发出花苞的辛夷,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荷亲自替王苏木打帘,刚把人请出来,扭脸便瞧见了廊下袖手而立的裴骘。
而裴骘,同样也看清了刚跨出门槛的年轻人——身形纤细,肩平背直,四目相对的一瞬,他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句“濯濯如春月柳”。
他心道,皇帝竟喜欢这种风流之姿的小白脸?
御前之人,没有不怵裴骘的,姜荷赶忙拉着王苏木向他行礼,起身却见裴骘的目光盘旋在身后的王苏木身上,便解释道,“太傅大人,陛下寒症犯了,又不愿吃药,太医令便举荐了王太医府上的王世医,王苏木。”说完,婉转地指了指自己的嘴,摇了摇头,示意王苏木是不能讲话的。
裴骘挑了下眉,甫才收回视线,“陛下如何?”
姜荷应答如流,“刚艾灸完,已经睡下了。”
裴骘目光似有若无地又瞥了眼王苏木,举步转身去了议事房。
姜荷心下真正松了口气,叮嘱殿外职守的中官将王苏木好生送出宫。
李含阳许久都不曾有这等好眠了。从午时一直睡到酉时,醒来时腹也不痛了,虽然饿,但整个人都神采奕奕。
姜荷见她精神大好,一边传膳一边与她道,裴骘已经在议事房候了一下午了。
“太傅回来了?!”李含阳喜出望外,“快传,太傅此行劳苦功高,着御膳房加菜,朕要给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