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八月初,江南灾民入城。
为安定江南灾民不使其生乱,昭平公主奏疏,上呈以工代赈之策,让那些有力气去打家劫舍的灾民将力气使在挑担凿石上,避免生出事端。
皇帝应准,命太子督办此事,太子领旨,遣麾下京师指挥使日夜巡查,勾当入城灾民诸事,严防生乱。
如此一来,城内城外都安稳了很多,惶惶人心稍静。
八月初七,昭平公主入宫陪侍太后用膳,公主府无事,允许吴非辞休假一日。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
阿清一大早坐在堂屋的窗前小声念书,阿谷蹲在一旁也跟着念,比阿清都记得熟,看了一眼桌上这些书,十分自豪地说:“这些,我阿兄都教过我,我都会!”
“阿谷很聪明。”阿清点头夸赞她,看她抓起桌上的羊毫笔,扯一张干净的料半宣纸就要练字,忙止住道:“阿谷,要不我们先用草麻纸练一练?”
“不行不行。”阿谷摇头,举起手中笔,一副很有经验地模样告诉阿清:“阿清,草麻纸又生又涩,若在上边写字,反而毁了这支羊毫笔,而且科考场上用的都是上好的素白罗纹纸,阿清,你得习惯用好的纸,免得科考时落笔不对,作不出好文章来。”
阿清依旧摇头,卷起她手边的料半宣纸,规规整整地放进桌边的书箧里,道:“阿谷,这纸很贵。”又拿过她手中羊毫笔,道:“笔也很贵。”
阿谷说道:“这可是我特地央求阿婉姐姐给你买的,就为了你能作好功课,阿婉姐姐咬牙买了好多,你却不领情。”
“多谢阿谷,只是功课在心,不在笔墨纸砚,草麻纸,马尾笔写的字也是功课。”阿清从桌底竹篓里翻出粗糙的草麻纸,从里头挑挑拣拣,选了看起来颜色最浅,纸面相对平滑的几张递给阿谷,“呐,阿谷先用这些纸,用完了我再给你选新的。”
“新的不也是草麻?”
阿谷有点小生气,小手挠着鼻尖,滴溜溜的大眼睛打量这些纸,双手托着小小的脑袋,瞥一眼后窗外头正在喂鸡的阿婉姐姐,想着要不要向阿婉姐姐告状。
小脑袋瓜子转了转,最后还是决定不说了,轻叹一口气,勉强接过阿清手中的纸,拿起笔架上的马尾笔,趴在桌上一笔一划地习字。
“阿婉!阿婉!”
是隔壁的叔叔赵二在门外喊人,吴非辞在后院没听着。
“阿清!阿清!”
叔叔赵二换了个人喊,嗓门更大了些。
沉浸在书卷中的阿清没听着,倒是习字习得头疼的阿谷听着了,短手短腿的小个子从蒲垫上蹦跶起来,拍拍阿清的肩膀:“阿清,阿清,你叔叔叫你人呢!”
“啊?”
阿清刚抬起头,手臂就被阿谷抬举起来,要架着他起身出门看看。
阿谷这个小女孩来家里已有半月,她生怕自己在这里没什么用会被赶出去,所以格外听话,阿姐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没有一点违逆,后来她又发现自己平时与阿清相处的时间比较多,所以时常帮衬阿清。
这种帮衬,更像是一种寄人篱下的讨好,是不符合小孩子天性的成熟。
阿姐对阿清说过:“阿谷既要扶着你,你就让她扶着,刚捡回来的破布娃娃,正认生呢,你平时怎么对巧娘阿虎的,就怎么对她。”
阿清想了想,若是巧娘过来扶着他,他肯定不会推辞,于是便扶着阿谷走出堂屋。
阿清刚到院中,门外的叔叔赵二就站在门外冲他抬抬下巴,问道:“阿清,你阿姐呢?我手头牵着驴,不方便进去,你且喊她出来。”
叔叔的话刚说到一半,阿谷就转身小跑到后院,不过一会儿,吴非辞被她拉着出来了。
一来一回,阿谷气喘吁吁,只做了件小事,却很满足。
“阿婉,过来过来,帮我牵着驴去集市上卖米去!”
叔叔赵二说话依旧风风火火,庄稼人春日赶春雨,夏日赶花期,秋日赶秋收,冬日赶藏冬,但凡有一日赶不上,一年到头就没饭吃,叔叔说话急,也是因他赶了大半辈子。
“卖米?”吴非辞放下手中喂鸡的菜篓,走到叔叔的驴车前,上面堆了一袋稻米两袋麦谷,都插了草标,这是要售卖出去的标记,路过人看到就知道可以上来询价。
“这几天米价飞涨,一日涨半文,昨日涨了一文呢!稻米价更高,我拿几袋出去买些,也好攒些钱过年。。”
叔叔赵二说米价飞涨时,浓重的眉毛高高抬起,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好时机。
叔叔家三十亩田,其中二十亩是承祖辈的永业田,十亩是婶婶的陪嫁。
按本朝最初的律令,每户分有永业田二十,分口田八十。
二十亩永业田可祖辈相传,田中需种桑榆枣麻,年底需上交绢二丈、绵三两或麻三斤为“调”。八十亩分口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