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宅内外不宁
简州地界说不上大,百十来万的人口,平日里街上有南来北往的客商,带来时兴的胭脂古玩、新鲜小吃,年节还要再热闹上十倍,灯火辉煌,笙歌间错华筵启。
因靠着河又挨着山的缘故,气候常年凉爽怡人,若是没有山匪和每年三四月的桃花汛,天下繁荣富庶之地,除了江南,恐怕还要添上一个简州。
这天清晨,薄雾还抱在青雀山腰,河岸边的船上刚有人走动,城东便乱糟糟一片,两个穿着绯色官服的人立在零星人群里,十分惹眼。
原来是老黄家的米铺被人抢了,抢店的不是什么蟊贼宵小,而是山上的一伙土匪,抢了东西还不算,把缸都凿破了,白花花的米、面洒了一地沾上了灰,两个伙计趴在地上,一捧一捧的把脏了的米面收到罐里。
老黄掌柜坐在地上哭:“这群丧尽天良的山匪,把我三年的米粮都糟蹋了!衙署的老爷们,你们一定得把他们都剿灭,我老黄第一个出钱,给将士们买点肉吃!”
有人低笑起来,还有人说:“看来老黄是真急了,要不平常哪里见你掏钱这么积极。”
“什么话!我这也是为了全城百姓的福祉……”
“哈哈,你知道‘福祉’两个字怎么写吗?”
人群哄笑起来,唯独那两个身着官服的人面色凝重,凑在一起不知嘀咕什么。
不远处茶肆二楼的栏杆上,黄色虎斑大狸猫被吵醒,舔了舔爪子,又甩了甩耳朵,扭着浑圆的身子往另一家的墙头上去了。
这家是三进的院落,有厢房和马棚,看起来男主人是个当官的;院里但凡有土的地方都种上了芍药月季等各色鲜花,家里应当有个颇文雅的女主人;清晨起来就有丫鬟小厮洒扫庭除,还是个有规矩的人家。
就是那只狗不好,长得像面条儿似的,吐着舌头哈着气,看起来傻呆呆的。
赵稚荷听到几声猫叫,推开窗,一股凉风夹着花香涌进内室,篱笆下芍药昨天还含苞待放的,今儿竟开成了一片,粉紫花朵饱满粉嫩,藏在绿枝间,很是喜人。那黄色肥猫坐在墙头,见她看着它,喵喵两声,三两下蹦跳到窗台,喉咙里呼噜呼噜的。
“今天一大早可不怎么了,花开了不说,又来了只大肥猫。”
侍女桂枝笑盈盈的进来,叫小丫头子摆好了饭,又扶了稚荷到雕花面盆架洗手,看她弯下腰,愈发显出薄薄的脊背、纤细的腰身来,就像一只有皮没肉的美人风筝。
桂枝不由面带忧色,道:“夫人病好以后瘦了五六斤,身子骨越发单薄了。”
“瘦还不好?”稚荷坐到紫檀圆桌边,“我总听见你嫌自己胖,天天嚷嚷着不吃饭呢,可不哪一顿也没少吃。”
桂枝被说的有点臊:“谁叫咱家厨子做饭好吃的。”夹了个牛乳豆沙卷搁进稚荷的碟子,又说道,“可要都像夫人似的掉进河里、大病一场才能瘦,我倒觉得平平安安的挺好。”
前世的自己就是丰腴的,举国上下更是推崇丰满之美,女子爱华丽衣衫,颜色也是浓烈大胆,就仿佛牡丹一般。
如今她到了这个朝代,女子更像一支清丽的白梅,日常衣服、器具偏爱清淡素雅的,审美意趣与她前世大不相同。天底下恐怕再没有人像她一样,经历这样大相径庭的两世了。
稚荷笑了笑,夹过牛乳豆沙卷吃了,见外头已是天光大作,两个小丫头子坐在廊下翻花绳,又问道:“今天不是公子当值,怎么还不回来?”
桂枝道:“噢,方才公子打发松墨回来,说城里不太平,处理了手头要紧事就回来,还叫夫人这些日子别上街了。”
稚荷嗯了声,心想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忽而又笑道:“他倒是高看我,如今我走几步就喘,还谈什么上街呢。苏姑娘那边也送了早饭了吧?”
“都送了。”桂枝看着她苦笑,“夫人您真是有操不完的心,我记得您从前不这样。”
稚荷一怔,抬起头来看着她。
桂枝看着她什么都不记得的茫然模样,眼底泛起酸涩,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道:“您从前……从前因为一些事,和公子闹了些别扭,对公子的事不闻不问,苏姑娘又是那样的身份,您更是连理都不理,王府里大小事您都不过问的,就好像……就好像不是王府的人了似的。”
没等听桂枝说完,稚荷脊梁背上就冒了汗——自打她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不认识的人,要不是她进宫之前在教坊司和三教九流打过交道,只怕早就吓得慌了神。
细细问起来,她才知道自己竟转世到了一个陌生朝代,这身体的原主人叫赵稚荷,丈夫是当今圣上的侄子、懋王府三公子沈良庭,如今正外放简州当刺史,前几天坐船游青雀河,不知怎么就掉了进去。
她想到自己前世就是被人逼着跳了青雀河,许是老天冥冥中自有安排,两个因种种缘故落入河水中的苦命人,竟然互换了魂魄。
可这种话说出去,说能相信?恐怕还要把她当做疯子,她只好装作失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