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公主之仪
他扶着我穿荷过水。我把荷枝拨开,以防划伤他宝贵的脸。一面倒下身子想往前贴着他,他借水力拉开我。我仰着看他的脸,好想啾一口,“吧唧”一下。瓷器一般细腻,看着很好亲。“你……”他猛翻转视线,通红了脸,好像憋的那股气终于破开了,血脉全张,双眼蒙上水灰,要哭了似的,气息颤动。这人。我连连道:“好好,不看了,我不看了就是。”
我闭上眼,任他带着我。一株半开荷花打在我的脸上,“诶呦,”我捂住脸。他闷嗯了一声,揽过我,划开荷径,把我往河岸上推。我突然想起我的大帽还在水中,往回划,“我的帽子!”皇妹会难过的。他道:“我去寻。”行吧。
四个女侍手忙脚乱把我拥到岸上,围成一团。用披风缠住身子。皇兄道:“快带去换了干净衣物。”一边又“啧”,“你们……”而傅玄他自己找了稍远的石岸,独自出了湖。他们一行人。陆世子兄弟俩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
我不愿走,扯皇兄:“你不查查?我一脚踏入鬼门关?”皇兄压低声道:“他们也是无心,你不是没事了?”我虚踢他:“你一句话也不问?”这时,皇兄才拔高声:“究竟怎么回事?”
我看向陆小世子。他赤红着脸。紧张兮兮。臭小子,你,你当享富贵。这一落水我也不亏了,轻轻的痒痒的,想着全身烧了起来。我抢过回答:“皇兄,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翻了船。”
臭小子,好好铭记本公主的人情吧。
皇兄奇怪望向我,清咳一声:“既然如此,都请医官来看看,仔细着凉了。”言罢,傅玄却一身浸湿的深蓝衣裳,走出人群,上前重重行揖:“太子殿下,是下臣划桨时不慎触倒公主殿下的轻舟。下臣鲁莽灭裂,请殿下责罚。”
干嘛呢,这点人情都要抢。
“额,”皇兄看了看我,又看向他,自作聪明道:“若是公主因你有恙,必是要你付出代价。”唤人,“快送公主去歇息。”
皇兄身为太子,理应当下判下对错赏罚。而不是模棱两可,将顶罪的傅玄丢给“若是,”。太子不解决,就有可能留给皇上定夺。
我无精打采地又看了傅玄一眼:依然身形风流,俊俏得很,更似水中艳鬼,将要化成烟茫茫。我忍不住再看一眼,竟与他对撞了目光,他视线逼人,如海浪卷来。我慌忙回身,说不出滋味。
围观者亦议论纷纷:
“傅二少爷闯了大祸。”“又不是什么险浚洪涛,怎么是大祸?瞧着人也没事。”“公主殿下金贵着呢。”“公主,哪里,还来了公主?”“长什么模样,怎么一点也没察觉。”“微服出巡,大家都不吭声,谁知道。”“不知者无罪,昀安他又不晓得是公主。”“是哪位公主。”“瞧着内敛沉默,应是四公主殿下。”“四公主养在太后膝下,能随意出宫的么?”“贪玩的三公主无疑了。”“看咱们公主殿下计较不计较了。”——“不会的。”“苏二公子何出此言。”
“你们仔细看看他们把公主殿下带去哪。”“二十四桥风鹤楼……”“除了太子殿下,我听说公爷还请了位私密贵客,亲自招待在这风鹤楼中。现那位贵客请公主殿下上桌,你们这还猜不出是哪位公主?”“必是姜皇后嗣下”“传言五公主心冷气傲,他傅二这般莽撞,却未受皮肉之苦,可见只能是二公主了。”“非也,我听闻这位嫡长公主弱柳扶风,身娇气弱,常年抱恙在宫,一个病美人,如何出现在喜宴中,甚至游舟湖上。”“或许我们二公主殿下带病赴宴。他傅二这般无礼,说不准还借此对公主殿下肌肤相碰,实在可恶。我们要为公主殿下讨回公道啊。”
我意识到,他们虽是贵少爷、公子,却也都是我的好子民。
又有好子民说:“你这都是虚假传闻,一国嫡长公主怎么都不会是病美人。尚不求她荣华绝代,艳冠天下,她怎么也得气度雍容,端庄贵重。被人掀入河内,片言不着,往肚里咽,这么软弱无能,一定不是嫡长公主。”“说的对,毫无公主之仪。”
软弱无能!?毫无公主之仪?
刁民,一群刁民。不对,刁官!
刁小子们,你一言我一句。不知谁联络了东厂,宋公公打发附近的千户来问:“谈论的都有谁?”一个个都噤声不语。皇兄道:“何必呢,都是谈笑之词。”千户说:“太子殿下容禀,厂督受了京里两位大老的嘱托。”伸了两根指头。皇兄:“哪两个可否告知。”
“不瞒太子殿下,”千户道:“一位是次辅傅先生,另一位,是五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