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
“什么?”
楼垚根本没听清何昭君的话,周围的人声如此嘈杂,他又一心惦记着程少商解谜的事儿。何昭君的话就像是一缕青烟,还未到他跟前便被风吹散了。
没听清么?何昭君默默地想。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何昭君不知道,她此时望向楼垚的眼神,缱绻又决绝。那绵延孤寂的凄凉,让楼垚有一瞬间的错觉,面前的何昭君仿佛不是个真人,而是话本里的广寒仙子,下一秒便要羽化飞仙了。
是了,广寒仙子。世人都只道她美貌非常,却无人知她一人一月是如何的孤寂凄凉。
等一下,为何他会觉得何昭君也是如此孤寂凄凉呢?
楼垚正思索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井那边的人群已经拍起手来。
楼垚实在忍不住想去看看,奈何今日的何昭君奇奇怪怪,令他费解。当下,他便不想管这许多,慌忙朝着何昭君说道:“我……我去看看便回。”
说罢,他便蹿入了人流中。
何昭君孤零零一个人留在原地,也不知是怎的,她忽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难道……是他来了?
一念至此,何昭君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瞪大着眼睛环顾四周,却只见繁华的街道和热闹的人群。
何昭君警惕地看了又看,未见异样。她想了想,刚想往人群聚集的井口那边走去,却见原本簇拥的人群忽而散了开去。原是程少商已经解开了谜题,众人看完了热闹,便四散开去。
“女公子果然厉害!”楼垚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与欣赏,出言赞许。
程少商却是充耳未闻,只兴冲冲对酒楼掌柜道:“这灯笼与千里醉,我是拿得,还是拿不得?”
何昭君逆着人流朝井边走来,恰见着楼垚的目光滚烫,一瞬不瞬地盯着程少商。许是多年前的危机意识,又或者是方才的警觉还未完全放下。何昭君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却见袁善见领着一众贵公子高高地立在楼上扶廊边,一脸赞赏又好奇地看着程少商。
袁善见?
何昭君蹙起了眉头。上一世,她是知道程少商与这袁善见有过那么一段缘分的。不过,后来还是给霍不疑,哦,不对,此时应该还是凌不疑,给抢走了。最后的最后,程少商和凌不疑还是修成了正果,小两口确实美满非常。只是这过程也同样凄厉非常。
若是……程少商也能同她一样,未卜先知的话。倒是不知道,她这一世还愿不愿意选择凌不疑?
“女公子,给!送你的灯笼!”
程少商高声一喝,打断了何昭君的思绪。只见她一手抱着千里醉,一手举着明晃晃的灯笼,满心欢喜地朝何昭君走了过来。
“谢……谢谢。”何昭君有些懵。
面对程少商,她的心情始终是复杂的。说是恨,她始终感念程少商最终还是忍痛退了亲,将楼垚让与了她。说是爱,在她过于漫长的后半生里,程少商一直是楼垚心口处的一片逆鳞,碰不得,摸不得。只是何昭君大恨在身,无暇计较男女情爱之事。如是,她得以和楼垚过完了平安顺遂的后半生。
于是,程少商这三个字,成了她何昭君上一辈子不可言说的秘密。
而此刻,这个秘密正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笑盈盈地望着她。
“女公子不必客气。方才多谢你替我解围。”
此时,天空忽然飘起了细雪,楼垚目光灼灼地走了过来。
“这位女公子……”
楼上的袁善见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映着融融灯火,袁善见眉目端秀,纵使立在一众贵公子里,也是显见的兰枝玉树,果然是公子如玉。
难怪能得小女娘们的喜爱,倒也不是没的道理。何昭君正想着,程少商已抱着千里醉寻声而去,只见她走到袁善见廊下的三步开外之时,袁善见忽然从怀里摸出个精致的绣球来,一把抛到程少商的怀里,正巧和她怀中的千里醉砸个正着。
“你这人……”程少商皱着眉赶紧低头看向怀里的千里醉,见完好无虞,这才没好气地抬起头。
“在下失礼了,这绣球……”
袁善见话还未说完,便听得有人高呼“不好啦,快快快,有人落水啦……”
程少商不由分说将那绣球一把抛了回去,袁善见始料未及,险些未接住。
“还给你!”
说罢,程少商便抱着千里醉转身离去。
楼上的一众公子唏嘘不已,万没想到久负盛名的袁善见,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没想到袁善见第一次抛出去的绣球竟然还能给退回来。看来这小女娘不一般哪。”
此话一出,原本神色怔忪地看着程少商离去背影的袁善见,顿时有了几分恼意。
是第一次啊。何昭君看向有几分愠色的袁善见,原来这位万千少女的梦中人在第一次情动时,也是如此之青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