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下)
城南。
韩溯川忽然心头冒出一些不祥的预感,便立刻带着宋君毅加快了脚步往城门赶去。
这种时候,敌方都已经猜到他们在声东击西,还这般调兵前往城北,绝不会是突然脑子一热,被楚弦激着了。
边城敢截送往王都的丝绸,怎能不挑起王都的忌惮?
而他们潜入城中,正是从城中两位实权人物获得了短暂信任,或者说,递交了利用价值。
储君亲至,等一个瓮中捉鳖的结果,何至于隐藏身份在城中亲自督战?
军报到后,出城迎战的是城主。
那么城中只留下了守城将领与伊吾城中实际主人,城主夫人。
楚弦在城北闹得这样大,大抵是一身本事再无遮掩,任谁都能知晓,不是多几个兵就能拿下的。
他们却在此刻不断调人过去,只能说……
储君想借这个乱子将城主夫人与守城大将艾力,以及他手下的兵消磨掉。
拔掉这几个刺头,剩下的只不过是与鬼方诸多城池一般的,一座城池而已。
借着楚弦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不意味着,他们被忽视了。
按照这位储君事无巨细安排的德行,若要无后顾之忧地调兵,定然会在南城门做手脚。
韩溯川脑中忽然闪过其他几座城门被铁汁封死的模样,拽着宋君毅的前进的步伐更快了几分。
两人匆匆赶到南城门时,正好瞧见几队士兵推着牛车,拖来一车车的铸炼物事,眼见着一个小型的铸炼台已经建成,正在烧制用来浇铸的铁汁。
他正准备一剑掀了那台子,却有人更快。
青色暗芒在夜色中划过,敌方闷哼一片,拖着铸炼物事的牛车亦是七零八落。听到此处动静,四周士兵急匆匆赶来,还未来得及列阵就与几人打了起来。
“我没来晚吧?”楚弦抽空问了一声。
韩溯川目光在她身上血迹落了一瞬,便偏过头去专心对付朝他攻来的士兵,只是语气沉沉:“你没走?”
“我走了,你们得死在这里。”
宋君毅听出些内情来,踹开一名士兵就对着韩溯川咆哮:“你打算一个人带着我闯城门?”
二人默契的一言不发,死一般的寂静。
三人且战且退,但敌方围攻人数过多,还有城墙上布满的弓箭手,又因为在韩溯川面前,如非必要,她不能再像刚才那般倾尽全力。
一旦被韩溯川看出些她的武功路数,对谁都是一桩麻烦事。
宋君毅拿着抢来的刀左挡右劈,自觉已然勇猛无敌,但看着另外二人面色沉静,手上动作一点儿未停,活像说书的故事里提到的那些杀红了眼的主。
他心下骇然,他诚然是个不怎么想求生的主,但也没有这两人这种往死里闯的疯劲儿。
更令人丧气的是,当三人终于破开围攻,逐渐到城门前时,那里已有列阵以待,等候多时了。而那小型铸炼台上铁汁已经开始鼓动。若对方再抵挡他们一会儿,南城门就能被整个封死。
宋君毅整个身上的劲仿佛在一瞬间就被抽空了,苦笑道:“看来真是天要亡我。你们二人若是不带上我,兴许……”
“凌踪步为问柳心法相辅相成之轻功,你二者已然贯通,对方亦无强手,以你的本事,在对面攻势下应当能坚持一两个炷香。”楚弦忽然道。
韩溯川亦是干脆利落答应:“好,我断后。”
对方列阵中最当先一排便是重甲步兵,虽然行动迟缓,但一身铁甲难以击破,而二人居然潦草地决定冲阵方式为韩溯川这位攻坚好手拿来断后,宋君毅心下担忧看向韩溯川:“你断后?谁来开道?他们这一身铁甲又厚又硬——”
砰!
楚弦朝前一步跨出以箫代剑,剑气凛然豪迈,似狂风过境,拦路十几名重甲步兵皆倒地不起。
更有人被击飞撞塌了铸炼台。
她足尖勾回一柄剑丢至宋君毅手中,表情冷肃又沉静:“我开。”
饶是韩溯川见多识广,也没看明白她这一剑招到底是师从何处。
但情势容不得他思考,楚弦这一剑纵然刚猛,额头上也布满了冷汗,对方足足十几号重甲步兵,一击之下扫倒,已然是最大限度地拼了命。她能拼几次,只能听天由命。
即便南城门的铸炼台被毁,还有大军整装以待。
更何况,谁也不知道是否在什么角落里,正悄然烧制着准备封城的铁汁。
只能破城门,越快越好!
城墙上的箭雨倏忽间而至,韩溯川将流光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风,护住身后两人缓缓朝着城门退去。他们一人开路,一人防护,无需言语便配合默契,无比信任地将背后交给了对方。
宋君毅从两人冷静的面容中,仿佛也看到了希望,穿梭其间,与敌军混战。
楚弦四周不断聚集起重铠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