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手
连日赶路,楚弦到底是累了,又终于睡上了软榻,没一会儿就睡沉了。韩溯川在榻旁守了一会儿,才走到了外间,坐在灯前擦着流光,思索这客栈中的玄虚。
这客栈中有多少图谋不轨的人,大抵都是为了追杀他而来。四长老既然放出话说他已然死在了洛阳,那么他就怎么也不能再出现在江都。如今的中原武林盟,七大派各有各的主张,但到底是中原武林盟的中流砥柱,应当不会早早在这场争端中站队,是否会帮着四长老追杀他们尚未可知,也必然不会在此刻挺身相助。
而其他门派……
擦拭间,流光有一瞬将屋内烛火映照在韩溯川眼眸中,令他神色显得有几分冷厉。
如今只盼跟着四长老搅合进来之人不要太多,否则,清理起来,确是十分麻烦。
四长老……
四长老多年未出江湖,一动便能直取要害在洛阳伏击他们,中原武林盟中定然有他们暗中伸出的一只手。先前他爹还在,还能震慑宵小,联盟尚算稳固,如今他爹一走,那些魑魅魍魉,便要一个个跳出来了。
而那四象伏魔阵,更是不能小觑。楚弦从外破它都几乎送掉了命,还是因为四长老先受了伤,她又身怀修罗谱,本就比旁人习武更快,否则莫说救他们,恐怕只能一起送死了。
思及此,韩溯川的目光又悄然停在内间的榻上,黯然下去。
修罗谱。
她的存在,竟然只是为了修习修罗谱。
诚然空幽谷已然经历数代努力将修罗谱前三重改得无性命之忧,可之后呢?真要将希望全然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不死药上?
若根本没有九星连珏,没有不死药……
韩溯川心中一窒,眼底微微泛红。
正当他神思游移之时,房门响起了敲门声。韩溯川微顿了顿,才起身开了门,此刻面上已无异色。
刚才的扛刀大汉站在门外,此刻他一手拎刀,一肩扛酒,一见面便咧嘴笑开:“这位兄弟能否赏脸喝上两杯?”
酒香浓醇馥郁,从被拍开的泥封处散开,韩溯川一闻,便知是好酒。
他偏头看了一眼内间楚弦休息之处,有些为难道:“内子已休息,不若——”
“谁说我休息了。”楚弦拖着被褥裹在身上,从韩溯川身后探出脑袋来,皱着鼻子嗅了嗅,满足地喟叹,“好酒好酒!”而后朝着韩溯川满脸兴奋,“我也要喝!”
韩溯川无奈地将她被褥裹裹紧:“夜冷……”
“喝酒暖身。”大汉笑得十分真诚。
楚弦亦在一旁连连点头。
瞧她这激动模样,即便是将她留在房内也不能安眠了,叹了口气,韩溯川只好将大汉迎进了屋内,将楚弦身上被褥去掉,替她重新披上那件裘衣,这才环抱着她落座于屋内的饭桌边。
大汉将碗码好,酒倒满,偏头一看,对面两人中的女子像是酒鬼中的酒鬼,却又似乎体弱到行走坐卧都需旁人搀扶帮助,不免有些新奇:“兄台,嫂子可是有什么不适?”
韩溯川拿起一碗酒,替楚弦托着,先喂她过了瘾,这才黯然摇头道:“仇家相逼,如今经脉尽断,能安然活着便是万幸。”
楚弦在心中默默夸了一句。一个字不假,但一句话不真。
大汉果真面露可惜,满脸遗憾:“嫂子年纪轻轻天香国色,却遭了如此大难,唉……”举起碗对着韩溯川道,“愿你们日后远离仇敌,轻松快活!”
楚弦傻愣愣地也举起喝得只剩小半碗的酒碗,与他碰了碰。
韩溯川取过她手中的酒碗,一口饮尽,含笑道:“多谢。”
“爽快人!”大汉哈哈一笑,大手一捞,将酒坛捞至手上,又将韩溯川手中的酒碗给添满了,“我褚甘就喜欢兄台这般爽快之人!”
韩溯川亦是抱拳笑道:“褚兄豪爽赤忱,韩某自愧不如。”
“哪里哪里!”褚甘面上谦虚,却是喜气洋洋,转而望向有些呆愣的楚弦,笑道,“嫂子这是醉了?”
楚弦偏了偏头,醒过神来,这酒当真是烈,有些醉人,如今她这身子还真饮不了这般的,当即便觉着有些可惜,便撇撇嘴道:“若搁我前些日子喝他个两三坛都不在话下。”
褚甘微惊,看向韩溯川,见他面有遗憾却无羞窘,便知这女子所言不假,当即佩服至极:“嫂子海量,褚某只恨未早些遇见韩兄!哪家仇人?褚某愿相助!”
韩溯川举起酒碗,眉目舒展,唇角微扬:“在下韩溯川,追杀我的,是四长老派来,此为中原武林盟内部争斗,褚兄还是莫要卷进来了。”
褚甘微愣,大约是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打算隐藏身份,一时有些无措,愣神间饮尽一碗酒,这才恍然想起:“我说方才感到楼下有一股凛冽杀气,原是韩盟主。”
楚弦腮上染红,脑袋也有些晕,便靠在韩溯川身上嘀咕着接话:“还韩盟主,如今是丧家犬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