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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外看。
江渺跟着林记者去那招待所,这里住的大多都是病房陪护的家属,因为价廉,几十块一晚。
林记者买了一些实惠的食物,江渺帮忙提着。
“他们住这里。”林记者解释了一下,前台就是一张桌子,店主抽烟看还珠格格,并没有理他们。
江渺跟林记者上了二楼,这里类似青旅,一个房间四张上下铺的床,就三十块一晚,因为住的人多,也不锁门。
江渺一眼就看见了那女人,床边放着一个旧书包。
林记者跟她打了招呼,单刀直入打开录音笔。
那个小孩子看起来不满一岁,安安静静地在简单的襁褓里咬着手指。
这孩子看起来格外的漂亮,跟面前的女人似乎没有什么相同点,那时江渺想到了歌舞伎面谱综合征——这样的孩子格外漂亮,但智力有障碍。
“小雪是一种罕见的退行性基因病,她爸爸前几年在矿上做工,才做了几年,有肺病,没什么劳动能力,现在在我们村里做零工,我也没有学历,这是我们的孩子,我知道不好治,可天下哪有妈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病着……”那女人说着,眼眶泛红,“林记者,你帮帮我们……”
“肺病,做工的时候有保险吗?”
女人呆愣一秒,黯然摇头,“我们不懂那些,一天一百块,日结的工。”
“也没有赔偿?”
“赔了,矿上的人赔了一万块。”
“……”
江渺坐在一边看着那襁褓里的婴儿,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天真不谙世事。
她不懂人间的苦难与艰辛,不懂冷漠和危险。
江渺和林斌出来的时候心情挺沉重的。
林斌开了车门,有点压抑。
江渺看出来了,抿抿唇说,“林记者,你不用……”
林斌摇摇头,似乎也憋闷良久,“我可能真的不一定能帮到她。”
“为什么这么说?”
“社里这两年不让报道太负面的东西,网络舆论现在很容易发酵失控,如果一旦有发酵失控的可能,社里只会让删掉消息,她现在的情况……我们还是先试试帮她求助一下社会吧。”
江渺觉得语言太苍白,只能说,“试试吧。”
试试吧,总要有一丝希望。
即便微渺,也要试试。
林斌组里负责的是社会民生方面的新闻,常常有很多无能为力,林斌从业多年,感悟更深,他能衡量利弊,所以在开车回传媒大楼的时候,斟酌语言。
他对江渺也并非那样单纯——当年的林斌也像所有中年男人一样,在公司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只是个普通的大龄记者,没有做出过什么爆款采访。
直到两年前,因为认识张警官,一次意外采访到了江渺——那起案件中唯一一个幸存者。
江渺刚被带回来的时候,很久都拒绝与人沟通,因为找不到她的家人亲属,林斌接江渺去他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女儿外出上学,家里空着房间,他妻子人很好,待江渺不错,也让江渺慢慢卸下了防备,偶尔会配合他做一些记录。
林斌全程跟进着,将江渺的口述模糊处理,发表了几期公众号推送,将公司里运行的一个自媒体账号引爆,几十万阅读量的爆文,让林斌算是在公司里站稳了脚跟,也升了职。
林斌也会受良心的反问,但真到了这年纪,良心道德和自身的利益是要平衡的,他只能尽可能当个好人。
所以林斌还是提醒江渺,“所以这件事情,顺其自然,能报道就报,如果实在不能……江渺,我们希望为他们发声,但如果不能,也是人之常事,世界上太多苦难的人,我们也不是菩萨圣人,别投入太多。”
江渺点点头,但脑子中有些空白。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李明琮才迟迟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江渺看到屏幕上的文字:我快忙完了,我去接你?
江渺想了想,给他打字:我自己走过去吧,就十几分钟。
李明琮:好,那你注意安全,看车。
江渺收起了手机,跟林斌打了个招呼才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江渺回头看了看。
传媒大楼的玻璃墙折射着刺目的日光。
江渺往前走,思维发散后知后觉。
在她眼中,林记者是个好人,李明琮也是好人,可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李明琮纯粹,他的善意像剔透的玻璃。
可别人的好,都是建立在某些前提下。
他们不一样。
江渺慢吞吞走到公安大楼,站在门口给李明琮发短信:到了。
李明琮:想上来坐一会吗?我要等十分钟,临时有个一个小任务。
江渺:我在外面就好。
李明琮:那你在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