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鲛人泪-14

阿月本来在下面贼霍霍地捡眼泪，听鲛人如此说，登时不好意思捡了。

阿月站起来，尴尬地想要安慰鲛人。却听鲛人道：“你们可知，我为何会堕入修罗道？”

阿月眨眨眼睛：“莫非有故事听？”

鲛人点点头：“我唤作阿芷。我和先夫，本是归墟守卫。”

阿月忍不住打岔：“什么是归墟？”

小二解释起来：“众生死后，魂入六道轮回。但神身死，就入归墟之境。归墟之境据说在东海深处，非常神秘，世上无人知晓其中之事。”

阿月吃了一惊：“神，也能死？”

小二点点头：“不错。万物生息，神也不例外。”

阿月望了望鲛人：“阿芷……姐姐，那你说说，归墟之境是咋样的？”

鲛人的表情，变得古怪：“归墟，是个可怕的地方。那里，会让人发疯。”

“发疯？”阿月不理解。

“千年万年，一尘不变。”鲛人如是说：“我们鲛人，长寿且长情，一生只有一个所爱。所以只要与爱人相守，千万年的孤寂，对我们来说，并不难熬。

只可惜，归墟，会击溃人心。

我和先夫，镇守归墟不到百年，先夫竟然，不知所踪。

鲛人生性淡泊随性，功名财富都不放在眼里。唯独忠诚和情意，视之珍宝。

先夫的抛弃，让我痛不欲生。

我用了千年的时光，到处寻找他。

弃我去者，我并不是想强行挽回。

对于弃妇，最想得到的，其实是一个理由。

后来，其他鲛人告诉我，先夫大怕是偷偷进过归墟，受了蛊惑，对万丈红尘，人世繁华，生了欲念。

还有鲛人言之凿凿，先夫是爱上了人类女子，留在人间。

后来，居然真的有人类女子，手持先夫尾鳞，来寻我。

尾鳞是我们鲛人独有之物，只会交给最信任之人。

这个女子，告诉我，先夫病重，在弥留之际，心中遗憾，想再见我一面。

虽恨他薄情，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跟女子去了人世。

结果是，我一上岸，便被人擒住，送到了这里。

女子告诉我，先夫其实，是用我的性命，换了他自己的一世繁华。

我自然震惊不已。

先夫，不但抛弃，还出卖了我。

乾荒的手下好手段，用了秘术控制鲛人神魂。

于是，我和其他鲛人，千年万年，被困在这里，奉血燃脂，为乾荒守陵。

我心中的不甘，还有对先夫的失望，终于让我，堕入修罗。

从此以后，乾荒陵中，不再有鲛人阿芷，只有杀人如麻的修罗。

……”

阿月和小二听完，很是感慨。

阿月再次恨恨地数落起乾荒：“这个死酒鬼，这个害人精！死了还要连累阿芷姐姐。看我不揍他！”

小二则有些奇怪：“阿芷……姑娘，你说自己堕入修罗道，为何现在又灵智如常？”

阿月奇怪地问道：“怎么堕入修罗道，会变傻吗？”

小二望了望阿月，解释道：“修罗多心中怨气极大，所以弑杀嗜血，灵智蒙昧。”

鲛人阿芷点点头：“不错。很长时间，我都混混沌沌，无悲无喜，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无知无觉。直到，我在密室之中，看到了先夫……”

阿月插嘴道：“就是说，你杀了我之后，看到了我怀中的夜明珠……呃，你先夫的内丹？”

鲛人神色悲戚：“不错。先夫内丹似乎认你为主。我伤了你之后，内丹自行飞出，想挡住我的进攻。

我当时，一眼便认出先夫。

我很是震惊。

先夫，不是靠着出卖我，换了一世繁华？

为何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后来，内丹告诉我，其实，先夫，早已身死。

当年，他果然偷偷潜入归墟。

在其中，他看到了人世种种。

爱恨情仇，悲欢离合，跌宕起伏。而幽幽深海之中，千篇一律的一切，显得苍白无趣。

于是，他毅然决然踏入人世。

他自以为与人间痴情女子相爱。

其实，人间女子，不过是看上了他超凡的武功和一身油脂。

最终，他被困在陵中。

先夫幡然悔悟。

很多简单平静，朴实无华的生活，才是生活。

繁华跌宕，不过是一场幻梦。

只可惜，大梦醒，那些过往，却再也回不去了。

曾经被他嫌弃的简单平静，原来就是幸福。

多少人，只有在失去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苦苦追求的，其实曾经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