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车内亮起橘色的暖灯，窗外雨珠连线于伞沿滚落，陆玲珑撑伞从疗养院走出，那双盈亮的眼眸分外引人注目。

陆独鸣收回视线，调整座椅位置后系上安全带。

车门声响起，玲珑坐在她身旁的位置，然后吩咐司机开车。陆独鸣能察觉到陆玲珑在看她，闭上眼睛当自己睡了，玲珑便没再与她搭话。

陆独鸣脑子很乱，玲珑与陆琳对她的善意使她不安。

尽管对于自己的过去没了印象，但陆独鸣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像他们口中那个“善意”的长辈。

陆独鸣将头偏向窗边，窗外的高楼林立让她不自觉放松状态。指尖流动的风也欢悦地舞蹈，吹乱合欢树的花须，让路过的行人呼吸它的清香。

自离开疗养院，她才发觉自己能透过风感知许多事物。

是了，她总算从牢笼般的院内逃了出来。这要多亏玲珑，从陆琳口中得知爷爷的态度后，就立刻接她出去，只出院手续过于繁琐，这才从凌晨拖到上午。

车内的广播声不知何时停了，耳边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愈发明显。肩上落下的重量让独鸣微微一惊，旋即反应过来是玲珑歪倒来的脑袋。

陆独鸣稍微侧头，注视着肩上玲珑柔顺的长发与细密的眼睫，眉宇不觉变得柔和，心上软了一片。明明相识不久，她对玲珑却再难有初遇时的冷漠和戒备。

玲珑睡的很熟，司机也有眼力的将路程放缓，让她睡个好觉。陆独鸣看向窗外的雨，嘀嗒嘀嗒地敲响窗子。

雨，很美。

一点一滴的形状万千，化作最柔的形态滋润万物——却令她，莫名恐惧。

雨水敲打车窗的声音，就像千万只蚂蚁扒在她的心尖啃食，仿若要撕咬她的血管，从她的皮肉里挣脱出，让她的尸首变得不断外溢恶臭与蛆虫的恶心。

“别怕。”低到难以发觉的声音响起。

陆独鸣抿着苍白的唇，侧眼看向玲珑，她仍在睡着。不等陆独鸣移开视线，又一声微弱的呓语响起。

“小姑……这次，换我保护你……”

车子停在龙虎山下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陆玲珑带着独鸣买票上山，一路上都在与她讲解龙虎山与天师府，及她幼时在龙虎山的大概经历，尽力为独鸣补充空白记忆。

陆独鸣略有不安，知晓在此定要遇到不少故人，万一暴露自己的异常，无论对于自己还是陆家，只有害无利。

索性玲珑很快察觉，全力安慰几句，二人便来到后山。

后山与前山隔着一道悬崖，两岸边上钉有木桩，中间有道铁索牵引，稍不留神就会掉入万丈深渊。

“小姑。”

陆独鸣站在涯边回首望向饱含不安的玲珑，陆玲珑凝视着她，微笑道：“从现在开始，就要靠你自己了。”

陆独鸣没回话，只对她点点头，又对身前正观察她的道长莞尔一笑，接着伸手凝道风卷，一息之间已乘风抵达对岸。

她在岸边站稳，熟稔地将风卷挥散，回眸再看时，玲珑已不在原来的位置注视她，只余那位道长风轻云淡地别过眼。

这时间附近没什么人，陆独鸣顺着山路往前走，不断寻找记忆中照片里银发红痣的道士。

玲珑早在山下提醒过她，能信任的人只有自己，除老太爷与她和陆琳，对别人都要持有高度戒备，不能有一丝懈怠。

陆独鸣虽不知当年自己发生了什么，但看玲珑认真的神情，也就严肃的应下。

玲珑早说只送她到后山，玲珑还要去山下与朋友们汇合，叫她找张灵玉带她见老太爷。

陆独鸣顶着正午的太阳，在偌大的后山迷了路。

入目满是绿色的叶与高大的树，正略有无措之际，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陆姐姐？”

陆独鸣茫然回首，只见一个白发黑瞳的少年怔怔地看着她，似同玲珑相仿的年纪。

“陆姐姐……”

少年黑亮的眼仁迅速蒙层水雾，将原灵气的眼眸遮掩，变得晦暗不明。

“陆姐姐！”

少年的声线止不住地发颤，大步奔向她直接撞个满怀。

“陆姐姐，”他的双臂紧紧缠在独鸣的腰际，快让人透不过气来，“真是你吗？”

陆独鸣被陌生的触碰羞红了脸，别扭地就要推开他的同时，脑海中迅速忆起玲珑给的信息。

这是个熟人——风星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