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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途漫漫,孤身和骏马相伴,雪落茫茫,遮住了原有土地之貌,入目所及全是刺目的白色,路旁的树梢挽着许多雾凇,偶有风吹簌簌而落,在茫茫的平原之上,望着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染着浅浅的靛色。
有一二来往的行人,不似农人,更不似远行商旅,元熙也换了厚重的斗篷披着,成为其中一员,昼夜不息。
元熙昔年生活也可说是尚可,算不上完全十指不染阳春水,也是有丫鬟侍从照顾,孤身一人连日奔波,眠远远逊于醒,元熙给自己点了穴生生吊着不至于在行路中晕厥。原本稍微长着些薄茧的修长十指,逐渐被青红的冻疮爬满。
不断北上,封河寒冰遍布,不见空隙,给马蹄套上保护的毡子,未见桥梁就直接踏着冰过了河,一连半日,能见到的客栈居所也越来越少,身心具疲,昔日神采奕奕的元将军独女如今已然是强弩之末。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也许是元熙走得快,不觉时光飞逝,转眼间就到了,边境之地,寻着为数不多的行者路人问了西陵峡位于何处,便继续孤身前往。
就在行程欲止的时候,元熙才终于来到了昔日的战场,战场已没有昔日的兵荒马乱,双方交锋,不见千军万马,敌我厮杀,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飞雪和无边无际的静谧。
在这般环境下,元熙缓缓抚摸着马匹,连日的奔波使得马儿看上去亦是日渐消瘦,甚是憔悴。
已然确定行至西陵峡,高山映雪,除了些许常青树木之外,万籁俱寂,偶有一二飞鸟衔食掠过,也未给雪天的苍穹留下半分印迹。
渐渐靠近使得元熙原本就无比冰冷的心在此刻更加荒寒。白雪皑皑,哪得半分线索,又何谈如何父兄被诬陷至死乃何人所为。
目标就这般被鹅毛般的雪花掩盖在原本的土地之下,不见血迹,却让人丢了所有的希望,无尽的白色,将元熙所有的希望尽数冰封在西陵。
元熙不但未寻着到父亲、兄长的尸骨,反倒因为暴雪被遮掩的像个雪人,她牵着马呆愣原地许久不曾动弹,后来许是马都冻得受不了,借着元熙身侧微微释放的暖意,缓缓贴近。
有清泪划过被冻伤的脸颊,伴着呼出的热气,落在衣襟里快速地就凝成冰。元熙绝望地看向四周,荒无人烟,万迹踪灭,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十八岁的元熙此刻强迫自己从绝望中竭力爬出来。
究竟是何人害她元家至此,忠义之士冤死沙场,栽赃诋毁,万里奔赴,别说是至亲尸骨,就是半分线索也摸不着。
不待多时,元熙觉得再这般下去,不但更找不到线索,自己连着马匹也会冻死在这西陵峡。她止住无声的哭泣,跪在雪地中,一声声喊着父亲、哥哥,我来看你们了,又高声道:“元家之事定会沉冤得雪!”
边说着又落下泪来,止不住地放声大喊痛哭,仿佛这样的震颤,就可以唤醒逝去的亡魂出来道明真情。身边的马都被她震得抖了三抖。
许久过后元熙顾不上被冻得僵硬的前襟,牵着马开始往峡谷来处走去。来时的路已被白雪覆盖严,只留些微踪迹可瞧见,脚印蹄印却是无一得见。
不知走了几步元熙突然止步,回身再入峡谷,寻了根硬朗树木枝干,撩开地上厚重的积雪,又艰难地重复数次,终于抛开堆积的白色,继续用木棍翻开坚硬的冻土,从马身上取下自己的包裹,寻了一方帕子包住一抔黄土,细心的叠好帕子,打了个紧紧的结,弄好后又重新装进原来的包袱。
满脸惨白的元熙,心里更是无奈极了,这样的环境下自己不能冻死在荒谷之中,那样就更无人给元家伸冤。可是空手归去,又会颇感无能,左思右想便取了一把可能沾染过至亲鲜血的黄土,聊以慰籍,带回去好生安葬。
无路可退,方可绝境逢生吗?
又是一路颠沛流离,靠着给人诊病,赚得二三路费。许是被风雪燃尽冻成烈焰的残存信仰,呼啸着作怪。原路返回,却不比来时行得快。再过东羊郡,看到遗沙江,又想起自己救的那个叫楚影的重伤黑衣武者,元熙心道:“也不知那人是否还记得许诺的半数家产,男子的言语大半是要随风,但那人伤势好了平安就甚好……”
不知多少时日,元熙往南甚感比一日较一日温暖。终于返回燕都,在昔日的京郊山丘之穿梭。终在山林间寻到一处平坦之地,细致的掘出一方坑,将从西陵峡带回的一抔黄土,细心安葬。因着四下没有石板、石块,元熙只得以手捧土筑起一座像样的坟冢。
缺墓碑,但如今也无处可寻石料以做碑之用,只得来日再来树碑。
想回城勘探近况,打探朝中局势。元家众将帅冤死沙场之事,已然过了许久,如今朝中谁人得利,抑或是动向如何,也可从其中寻觅一二线索。元熙在城外客栈流连两日,找来石料立碑,也未写名题字,恐有京中人发觉损毁。便只叮嘱石匠刻上父兄长眠之所。
篆刻工匠应是见惯生死,于元熙奇观的碑文倒也未有过多疑问,立好墓碑之后,元熙对着磕了三个头,又长跪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