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挖坟
跪坐下来一点一点挨近姜伋,统帅千军的威压随之如水纹一般扩散开来,“泰山府君言之凿凿臣夫妇与北海之主有所纠葛,可臣夫妇平生甚至未踏足过北海。臣反复思量百思不得其解,这才斗胆到公子面前求个明白。”
“你说你平生从未踏足北海?”姜伋眸中浮起一层异色,抬手招黄飞虎至熏笼之畔瞳孔遽然透出诡谲湛蓝,“黄飞虎,看着我的眼睛。”
黄飞虎依令抬眸与姜伋对视,目光相接的那一刹那只觉得漫卷潮水强势涌来直冲他的脑门,三魂七魄仿佛破碎重拼一般。俄而耳边有琴音铮然响起,姜伋抬手招来冰清一壁拨弦一壁密切注意瘫在地上如涸泽之中濒死之鱼的黄飞虎,“看来你是被删去了记忆,所以当我开阴阳眼探查你时你才会这般痛苦。”
黄飞虎拼命克服死亡窒息艰难呼吸,许久方才垂垂喘上气儿来。姜伋收起冰清步下熏笼撑着病中虚弱的身子亲自把黄飞虎扶起并挪来一张凭几供他倚靠,黄飞虎发冠松脱眼珠前凸定定地看着姜伋半晌说不出话来。门外响起敖丙关于柏鉴求见的通传,姜伋整衣走出殿门低低地问,“柏将军,此时求见所为何事?”
“禀公子,姜子牙登上封神台强行提走了闻仲魂魄,臣阻拦不及,请公子降罪。”柏鉴脱甲伏跪忐忑等候姜伋责罚,姜伋得报却是面色平静不辨喜怒,“本座知道了,将军且先退下,如何发落你,阎罗王会给你个答复。”
“臣告退。”柏鉴叩首谢恩而去,姜伋拢了拢衣服重回殿内。黄飞虎俯身垂手恭敬长立,姜伋感叹一声把黄飞虎引到一处殿阁,坐到窗下指了指不远处的帘幕轻声说道,“我爹提了闻仲的魂魄出来,定是想把当年的事儿问个清楚,不妨听听你师尊是何说辞。”
君翊殿与姜伋在丞相府的卧房相通,帘幕之外马招娣正拿着一把红嘴小壶给闻仲解酒。这马家酒坊的海棠春号称一碗醉三年还真不是吹的,匠心工艺果然每一滴都是货真价实的。姜子牙站在一旁啧啧感叹,马招娣解酒完毕一脸骄傲地挺了挺胸脯。姜子牙附和了马招娣两句后掀衣坐下切入了正题,闻仲听罢未作隐瞒干脆承认,“我为求先王帝乙长生前往北海寻鲛人骨时黄飞虎的确同行,我跟他一起动的手。”
“真是你们挖了亲家母的坟哪!”马招娣哎呦一声冲着闻仲厉声斥道,“你脑子勾芡啦?那鲛人骨要是真能让人长生不老,你们还上山求道干嘛呀?那冥界还编生死簿干嘛呀?这我一个妇道人家都知道的道理,你个三朝元老想不明白吗?”她甩袖走回姜子牙身边气呼呼道,“相公,我看你就不要管他了,他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你还搭理他干嘛呀!”
“招娣,来,坐。”姜子牙伸手把马招娣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抬眼睇向闻仲冷声说道,“诚如我夫人所言,我的确可以不理睬你们师徒做下的这档烂事,即便黄飞虎牵涉其中,我也可以完完全全置身事外。但是闻仲,我姜子牙佩服你的气节,也看重与黄飞虎的袍泽之请,所以我心甘情愿地为你们蹚这趟浑水。北海水晶宫是我亲家,我跟他们是一家人却选择出头替你们周旋,到了这份上,你是不是该给我一句实话?”
“姜子牙,你问我是否跟黄飞虎一道去北海寻鲛人骨,我如实答了,怎么就骗你了?”闻仲听姜子牙所言面露怒色,姜子牙眼睛微眯唇角勾出一声冷笑,“若是你与黄飞虎一起动的手,为何单单黄飞虎为鲛儿所伤?彼时沙不祥尚在,岂会容你毫发无伤地逃之夭夭?是黄飞虎独自挖的坟吧,帝乙危重偏储位未决,你这个当朝重臣帝辛恩师若是折在了北海,帝辛继位还能有几分成算?”
“姜子牙,你果然是历练有成颇具风范了。”闻仲怔愣过后莞尔一笑,闲理衣襟坦然说道,“你所言不差,所以我才抹去了他的记忆,把征伐北海之功都归于我一人身上。”
“你只抹去了他的记忆,没有去篡改冥界的生死簿?闻仲,你活着的时候便已走错了许多步棋,如今死了,你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你此言何意?”都说人之将死其心也明,引剑自刎时若光影般一帧一帧飞掠眼睫,闻仲突然顿悟他沦落死局皆因他走错了生平最为关键的三步棋。其一,帝乙崩后储位之决。帝乙膝下子启仁弱,子衍平庸,子期多病,唯子受文武兼备,承命监国期间处理政务四平八稳。他是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本该是最适合承继大统之选,可子受身上不自觉显露出不知贤、知而不用、用而不任、任而不信、信而复使小人参之这五条君主致命之弱点。扶保帝辛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但彼时他若谁都不选,秉持天下当有德之人掌之另立贤人呢?其二,殷商江河日下没有魄力推翻重建只知一味剿灭西岐,执迷西岐灭则殷商存,全然忘记了万物衰败从来都是从内部开始腐烂这个道理。其三,败走绝龙岭自刎殉国,以死存节固然壮烈,可若自己隐忍负重退避截教,殷鸿还在苦心栽培焉知来日没有卷土重来再拾江山一刻?白刃横在颈项轻轻划过,热血喷涌秋雨一般滴答下坠,绝龙岭间只余长叹一息,“姜子牙,我这一生确实错了太多。别恩师,投帝阙,本是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