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禹弹冠
书房中只点了一盏灯,案上备了茶盏果盘,火光在三人面上明灭闪烁。段傲白自然知道此刻将自己单独叫来是要谈什么,不由紧了紧拳头。
长孙一族皆是从文,家风清俭,从不结派参与党争,不过子弟都是能做实事之人,因此向来能得重用。不提外祖长孙维居礼部高位,她大舅长孙卓是前阽刑部郎中,各朝各国律法烂熟于心,能力有余,只差资历,也是新朝亟需的人才。
不过,比起帮段宏劝说长孙子弟入朝做事,于私她更想为段鹤来争取外祖家的支持。
长孙维面上满是严肃,先开口道:“郡主今日所为之事老夫心中明了,只是此刻天下未定,新朝未立,长孙子弟不得为官。”
段傲白再度直了直脊梁,这语气是要公事公办了,她斟酌着开口道:“大人不必忧心时局,天下一统乃大势所趋,段王称帝指日可待。”
“天下一日无君,长孙一日不入仕。”长孙维捋了一把白须,“前朝皇室与族中并无亲缘,可善王乃老夫子婿,此时入朝,行事易被指摘。族中规矩郡主也都知晓,子弟做官为民为国,从不为私为君。话虽如此,若有君主圣明如光武,老夫自然也更乐意辅佐贤君。”
段傲白心中仔细将这话琢磨几番,乍觉其中意味,于是抬眸问道:“二位大人如何看兄长?”
闻言,长孙维笑而不语,偏头望向长孙卓,长孙卓道:“智勇双全,心存良善,有经世之才,堪当大任。”
段傲白略有诧异,她自觉外祖的意思是一切依照祖训,且碍于亲缘,为免闲言,不宜破例,暂且不愿入朝,而大舅赞言却含了几分撑腰的意味,尤其那句“经世之才”,结合长孙维所言,稍作解读已然变了味道。可...万一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呢?
她微微张口,欲言又止,长孙卓此时却又补了一句,“比郡主那位小弟强上许多。”
段傲白闻言又怔了一瞬,大舅向来不苟言笑,是最认真严肃的性子,既说出此话,立场为何便不言而喻。照此说来,长孙家是铁了心要等到段宏称帝才肯入朝,并且会在暗中支持段鹤来,只是明面上仍不会站队罢了。
想到此处,段傲白忙为二人添了茶,举杯敬道:“先代兄谢过二位大人赏识。”
长孙维抬手拍拍她肩膀,“好了,如何向善王交代,想必郡主心中有数,天色已晚,老夫不便多留。”
段傲白起身向二人行礼,恭敬道:“劳大人候佳音。”
…
段傲白才踏入宫门,便见一紫袍身影侯在一旁,定睛一瞧,原是那金陵降将关承泽,不知何时被段宏召进宫了。
“郡主。”关承泽一改当日低声下气的模样,神色平淡地冲她拱手。
段宏并未褫夺此人封号,段傲白礼貌点头道:“裕王。”
“世叔请您移步御书房。”
段傲白垂眸思索一瞬,接着翻身下马,将缰绳交与妲绛,自行朝御书房行去。
那关承泽不声不响,在她身后跟了一路。段傲白也懒得去琢磨此人用意,今夜召她无非是问个结果,亦或议行军部署之事,想来段宏也不能容这个前阽王爷参与议事。
果然,到了御书房门外,关承泽便止步不动了。
着人通报后,段傲白抬脚步入,却见厅中坐了十来号人,除霍良弼与几位将军,竟还看到了段益才。
段宏见她进来,问道:“如何?”
段傲白行礼道:“大人说遵祖训,只等父亲事成。”
段宏闻言点头,此刻不便详谈,何况他要的只是结果,于是示意她坐下,严肃道:“东官郡情势渐明,只待关煦下落传来。因此大军至多还能休养半月,次月启程,请诸卿安抚好将士,至于粮草调度还要劳烦恩师。”
霍良弼干脆应下,又听得段宏语气郑重,“诸位皆是我段某之腹心股肱,时至今日,段某所图想必诸位早已明了,我军实力远高于敌军,只是鹿死谁手就在此战,勿要轻敌,成败皆仰赖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