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端倪

便见那男孩身躯一抖，段傲白心知自己八成猜对了，于是抬手指指地上的琉璃骨，“这是我兄长的马。”

见段傲白没有动手的意思，猴娃收势站直了身子，双手环在胸前，仍警惕地驾着镰刀，“你兄长？你是哪个？你兄长又是哪个？”

“半月前有位于丘领两百余人来过此地，说是贩精微绣的。我兄长就在那商队中——骑这马儿，高我一头，身着白衫，模样端正。”

猴娃抱臂思索片刻，“是了，我见过此人......我记得他摔下马去了啊？他还好吗？”

段傲白摇头，“他已故去了。”

猴娃眨眨眼睛，神情未变，只冷冷吐出二字：“节哀。”

“火是你放的。”这次是笃定的语气，段傲白目光中杀气逼人。

猴娃也坦然点头——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现在已然了却所有心愿无所留恋了。

“为什么？”

“那庄九夺我村寨，杀我乡亲，我还一把大火倒还便宜他了。”猴娃紧绷着唇角，愤恨说道。

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寨子里每个人都是他的恩人，那日庄九率甲士鸠占鹊巢，他自知救不了乡亲，只好装作憎恨村寨中人以博取庄九等人的信任。

甚至那庄九叫他亲手砍下族长头颅，他也没有犹豫依言做了。

猴娃伶牙俐齿身手奇佳，很快得到了庄九的信任，更是打听到庄九来此只为截杀一人。他不在乎是谁要死，只知道行动那日这群甲士必将集结到一处，于是他随身带着火折子和松油，每到夜里都偷偷将松油涂在甲士们晾晒的衣袍上，也不管后头会不会再洗，他只是不知疲倦般地涂着——反正寨子里最不缺松油......

段傲白下马走到猴娃面前，低头扶住他肩膀，认真道：“猴娃，你的仇还未报完。”

猴娃浑身一凛，却是神色莫名，“这话怎么说？”

“你许是以为那庄九便是屠你村寨的元凶了？然而在他背后定然另有推手。”

“此事是冲我兄长而来，那幕后主使能支使军队，又为杀一人不顾你一寨平民性命，将来不知还会做出多少孽事。”段傲白肃然望着猴娃双眸，“你助我找出此人，我来杀。”

猴娃目光也逐渐凶狠起来，他虽有心眼城府却不深，加上泸寨向来少与外界接触，从未听说过山外之人还有这样多弯绕。此刻得知真相不由咬牙切齿，却也多了一丝犹疑，“照你说的，能支使军队，这下手的少说也是个地方豪强般的人物，我一条贱命倒无甚可怕，只是咱们怎能斗得过人家？”

“斗得过。”段傲白答得轻描淡写。

猴娃哧笑一声，“怎么？莫非你也是个贵人？”

“我爹是庆阳侯，如今的段善王。”段傲白并不理会他的不屑，神情愈发严肃，“但这些你大可不必在意，你只要记住，我手上有兵，而这杀兄之仇，不共日月。”

猴娃闻言不语。说到底他也才是个刚过十岁的孩子，又不似段傲白自小在人精堆里长大，就算再机警再野性难驯，眼底还是清澈澄明的。若是单拼谁更凶狠，放火烧人的猴娃自然不怕谁，可要问谁更有手段，怕是十个猴娃也玩不过一个段傲白。

“猴娃，我挺看好你的。”段傲白显然也觉察出他的犹豫，“事实上我完全可以坐视我爹查清是谁下手，然后等着他将人头送到我眼前来。但我一刻都等不了，我一定要亲手替我哥报仇，就像你一把火烧了庄九部众。”

“我觉得，咱们还挺像的。”

猴娃忽然咧嘴笑了，指指琉璃骨问道：“这马儿能送我吗？”

段傲白果决摇头，“其余的事我都能尽力办一办，唯有琉璃骨，这是我兄长爱驹，不会送人。”

猴娃有些意外，但接着垂眸耸肩，仿佛方才无事发生一般，“好吧，有什么想知道的，你直接问吧。”

听得此话，段傲白心中方松了口气，将那一袋肉包子丢给猴娃，这才问道：“那些甲士，你可能听出是何方口音？”

猴娃显然也是饿了挺久，拆开包子猛啃了几口，“于丘是你的人吧？他都听不出，我这只在寨子里待过的孩子又怎么听得出？”

“那大火之后你可曾返回山中过？”

“回去过，这马儿就是那会救出来的——他腿上腹上的肉都被烧坏了，幸亏马腿没事；人全都烧死了，逃出来的穿黑甲的我也都补了刀......”猴娃仔细回忆着，接着补充道：“黑甲这些也看不出来处，许是我见识少了，不过这会儿上山说不定还能捡些残片......”

段傲白了然点头，终于问出了她最疑惑的问题：“那日已近傍晚，夜猫子有什么稀奇的？”

“族长教过，那夜猫子无耳羽簇，面庞浅灰，眼仁褐色，应是蜀中独有。”

“蜀中......”段傲白喃喃念道，心中有个念头顿时炸开。

蜀中权贵不多，有兵权的更是只有蜀王孟佐斯，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