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里。油门一响,面包车如炮弹射出,迅速远离了人流如潮的客运站。
荆果努力抬高头,含泪遥望浑浊后窗外面渐渐远去的客运站,承载了她所有期待和美好幻想的地方。
终究只差一步。
她万分不舍地收回目光,看一眼瘫在前座半死不活的叶颐,害怕再听不到他的呼吸,她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
叶颐仿佛听到了,睁开沉重的眼皮,透过车窗看到大江景色,想到现在应该上桥了。
上桥了……快来不及了……再往前走就是关公祠,要见到隆哥了……
回光返照一般,他忽然血脉发热,生出奇力。挣脱开混混的手臂,他毫不犹豫地用额头蹭开车门把手!
冰块般漆黑的夜色里,大江翻涌激荡,水流声一波接一波,似野兽低沉怒吼。残月微微照亮的古老大桥上,飞驰的面包车里突然滚落下一个人,面包车急刹之后停留在了桥头。
叶颐跳车后在桥栏撞得头破血流,威哥等人也迅速跳下面包车,以为他要逃跑,可他明明被绑着双手,两条腿也被踢折了,根本走不了路!
威哥气涨了胸,揪起他头发痛骂:“你他妈想干嘛?找死也不是这种死法!”
叶颐咧开嘴笑,牙缝里全是血,一抽一抽地说:“威哥,求你,放荆果走……她不能跟我一起去见隆哥,她会死的……我求你,你放她走吧,带我回去,我会跟隆哥说清楚……”
威哥缓缓松开他头发,问:“你不顾死活跳车,就为了这个?”
叶颐颤着手抓住他胳膊。
“威哥,那条短信是我发给你的……如果今天我们真的逃了,隆哥那里你交不了差……这个人情,换你放荆果走……”
威哥大惑不解:“你脑子没病吧?明明都逃走了,为什么还发短信通知我来抓你们?你他妈走啊!”
叶颐咽一口血水,笑着说:“我怎么走呀?我一跑,你们一定会找上我家里人,我不能再连累他们……”
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威哥站起身挠挠寸头,在大桥上徘徊许多趟。
“妈的!你小子有种!”
他怒骂一句,回到车上将荆果拖出来,解开她绑手的麻绳,按着她后背用力一推,吼道:“滚!”
荆果向前踉跄几步后,立马回头直奔叶颐,将浑身血渍的他抱进怀里。威哥奋力将她扯开,指着她的脸怒吼:“叫你滚啊!他让你走没听见啊!”
荆果扭头瞪他,喉咙里发着狠:“我不走!我要呆在帮派里,我不要叶颐跟我换!你放他走,让我回去见隆哥!我□□、我献身,你们要怎样就怎样!”
疯了疯了……两个都是疯子……威哥气到狂踢桥栏,盯着叶颐背影说,“三分钟,最后三分钟。她要是不走,你俩都跟老子回去!”
夜风砭骨,吹过叶颐伤口似刀片在刮。他忍着浑身剧痛,缓缓撑坐起来,双手按住荆果肩膀,闪着泪光的眼睛里轻轻荡漾柔波。
“荆果,你不是麻雀,不是小鸟,你是一只被困在洞里的鹰,在沙漠长空里翱翔才是你该有的归宿。洞里太小,你张不开翅膀,才觉得自己卑微渺小。从前你没有选择,可今天一走,便没有什么再能束缚你了。老天爷对你太不公,要你小小年纪经受了那么多苦难,这一回,便让我做一次老天爷吧,让我送你一个新的起点,你的人生就从今天开始,重新写过。”
荆果用额头用力碰住他的额头,泪流满面地说:“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叶颐,我舍不得……”
叶颐扶住她脸颊,在她额头爱惜地落下一个吻。
“荆果,你要勇敢。走吧,走吧,去寻找你的天空,去实现你所有的梦……”
荆果仰起脸,久久凝视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少年,似要将他永远刻进心底。叶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推离开自己的胸膛,看夜风吹起她凌乱的头发,温柔呢喃:
“走啊……”
荆果手撑着地,终于颤巍巍站起身体。两个混混走来扶起叶颐,他被夹在两人中间,背着手,视线一直追随荆果,深深的目光里充满鼓励。
荆果面朝着他,趔趄后退几步,依旧舍不得挪开眼睛。她深吸一口气,对他承诺:“叶颐,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救你出去……”
叶颐笑容温柔,向她点头。
下一刻,荆果决绝转身,在旧石桥上拼命奔跑,像要甩脱天地宇宙亘古不变的命运。江水在她脚下翻涌,狂风从她耳边掠过,伤痕累累的身体却一往无前,终究冲破了宿命的牢笼。
大桥尽头,一边街灯明亮,通往川流不息的客运站;一边荒凉黑暗,通向群魔乱舞的关公祠。
少女的身影在大桥上已消失不见。载满人的面包车穿行在浓浓黑夜里,车灯不停闪烁。
月色照亮的波浪沿着县城轮廓潺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