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
两只枕头从来都显得多余,于是一只被踢到床底,他们共枕而卧。
床头灯粉濛濛光线罩满枕头上两张脸。
“宋先生是我第二个伯乐。结识他以后,走的路一下就变得没那么艰难。他女儿跟我相处得很好,他曾经对我有过更深的想法。可当我告诉他,我年少被强|暴、怀孕又堕胎这些事后,他明显后退一步。我所经历的苦难,在他心里是被量化的事件,他根据这些在做加减法,衡量我值不值得。”
荆果抚上叶颐脸颊,含笑而说:“这世上只有你,真正心疼我的苦难,甚至为此而更愿意深爱我。你跟所有人都不同。任何人都无法像你一样深爱我。因为你,我不再惧怕自己身上的伤疤。人为什么会害怕暴露自己的伤疤?其实不是因为伤疤太痛,而是伤疤会使别人嫌弃,是因为害怕被嫌弃所以才畏畏缩缩遮掩伤疤。”
叶颐笑问:“那你现在不怕了?”
她说:“怕什么?我是幸运的人,因为有你爱惜我的伤疤。”
叶颐吻一口她额头,轻轻说:“我也是幸运的人。你让我放下所有怨恨。”
荆果盯住他睡衣领口,伸手拨向两旁,露出刺青。叶颐不再闪躲。
“你就是因为怕我看到这个,所以不愿意跟我……”
叶颐抿唇默认。
“傻瓜……”
床头灯被拉熄,寂静的深夜里响起细微的接吻声,像温风吹过草丛。
·
第二天叶颐没像往常一样清晨就醒来。他的开机密码是荆果生日,荆果趁他睡着后将七点的闹钟删掉了。
叶颐在床上睡得很沉,仿佛从来没这么轻松地睡着过。
荆果做的早餐是牛肉蔬菜三明治,减脂餐,叶颐背着她健身,其实她都晓得。桌上手机铃声响起,是纹身师打来的,荆果挂掉电话后叫醒了叶颐。
餐桌上叶颐喝着牛奶,问:“不是周末吗,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荆果眨一眨眼:“今天有事啊。”
“什么事?”
“带你治病。”
“啊?”
荆果说的治病,是指治心病。
她开车载叶颐来到一家江边的纹身店,店面装潢素净,更像艺术品展览屋。店主就是纹身师,守着小店面悠哉哉过生活。
店主跟荆果显然认识,微笑着叫“荆姐”和“姐夫”。叶颐直觉她像美术学院里的学生,一聊果然是美院毕业的。曾经在荆果手底下做美工,后来辞职开了店,荆果甚至有“股份”。
店里还有一个做兼职的男学生,是店主的直系学弟,见到来人了,勤快地沏来两杯茶。
荆果招呼男学生带叶颐进小屋。叶颐不明白,尴尬地望向荆果。
她努努嘴,意指他胸前旧纹身,说:“洗掉呀。”她凑近他耳边,“洗掉了你就不会再害怕我看到了……”
叶颐垂着头,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待两个男人走进小屋关上门,店主将荆果领进另一个房间里,是干净整洁的纹身房。
荆果躺到软而深的纹身椅里,轻轻闭上双眼。
音箱里放着歌,像旧日阳光晒在皮肤上流淌。她回到那一年的冬天,在深夜里看到烟花;又回到那一年的夏天,傍晚放学,她和他躲在教学楼背后,一人一只耳机听《七里香》……
“好了!”
荆果从回忆中苏醒,垂眼心脏位置,那里从此以后多了一片青色叶子。将抹胸提高,将将好遮住叶柄。
她蹲在店门口认真欣赏一幅幅水墨画,直到叶颐也从屋里出来。
他捂着发疼胸口,沿脸沾着汗珠,表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荆果迎上去,从侧面抱紧他,将脸颊靠在他手臂,一瞬间体温相融。
她轻轻说:“叶颐,都过去了。”
叶颐颤着眼睫,低头与她相贴。
·
交接完所有工作,已经是一个月后。
文娱公司正式成为了荆果的过去。
最后一天,荆果将办公室里陪伴她多年的几株盆栽搬走,叶颐充当搬运工,陪她进了公司。
他已经很久没来过公司里,都是送荆果到停车场后,就驱车去健身房,然后在下班前又准时抵达停车场接她回家。
这一趟倒引起不小骚动——
全公司都在八卦,这个跟在荆姐身后亦步亦趋的挺拔帅哥,到底是新签的男艺人,还是被包养的小白脸?
只有王潇潇在走廊里与他正面擦身而过后,手指哆嗦指着他背影,连咖啡都洒了一地。“这不是……这不是……”
“王助,这谁呀?”
王潇潇托腮说:“眼熟!真的眼熟!”
他绞尽脑汁回想,脑海里只浮现出一张蓝底寸照。哪里的蓝底寸照?简历上?
过了许久,他才恍然大悟——“这是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