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4 章

林清韶离开后，去找了林桑的主治医生，他是为数不多几个知道林桑没有中弹的人。

“大夫，她的身体怎么样？”

大夫摇头，“不太好，她以前受的伤太重，能像现在这样已经是万幸了，她现在还年轻，等年纪大了，免不了有一堆后遗症啊。”

“……她以前到底受了什么伤？”

“枪伤、刀伤加起来有十几处吧，致命伤也不少。”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大夫甚至想研究她了，如果林桑以后决定捐赠遗体，他一定要剖开仔细观察研究。

大夫看林清韶一直沉默地坐在一旁，“病人亲属，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摇头，起身离开了医院。

深夜时分，林桑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秦深？”林桑看了大开的窗户一眼，已经猜到了他为何而来。

秦深不说话，沉默地站在一旁，他一身黑衣，袖边别着一枚小小的“孝”字。

过了一会儿，他在沙发上坐下，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直到满屋子都是烟味，他扔下烟，双手掩面，哽咽地啜泣。

林桑叹息一声，“你想问什么，问吧。”

秦深抬头看她，两行泪珠又滚落下来，他该问什么？问什么能让他不那么痛苦？

“你告诉我，究竟是谁的错？”

谁的错呢？易廉是罪魁祸首，他把所有人都逼入绝境，又有应雄推波助澜，是他们造就了这场悲剧。而身不由己的秦城和施楠，他们未必没有错，可谁又能去谴责他们的过错呢？

这究竟是谁的错？对对错错，已然难以分辨，变成了难以开解的死结。

即使现在他们都已经死去，他们造就的痛苦却仍旧在下一代的身上延续。

林桑没有过那样强烈的爱恨，也早忘记了痛苦的滋味，但看着他泣不成声，难得心软。

“如果真的那么痛苦，却又不知道该恨谁，你可以恨我。”是她把秦城引去蟠龙山，秦深应该也查到了。

“我该恨你吗？”他似哭似笑地看着林桑。

“你不该恨我，但你可以恨我，因为现在和这件事有关的活人只有我。”

秦深闭上眼，他多希望能有个人可恨，可他很清楚，这不是林桑一个人的错，他掩面痛哭，“不！我该恨我自己，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才是最大的傻瓜！我什么都没为他做过，我……”他泣不成声。

“这是上一代的纠葛，他们已经带着这些恩怨离开了，你又何必这样？”

“我原谅不了自己，他就在我面前，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去死。”

“那你期望自己能做什么呢？能改变他的命运，还是挽回当年的一切？”林桑低下身，给他擦去眼泪，“为什么一定要把父母的命运背负在自己身上呢？”

秦城是个可怜人、罪人，但他和易廉不一样，他是个好父亲，他从没有告诉秦深这些事情，因为他知道背负着过去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过着这样的生活。

“你应该为失去父亲而难过，而不是为了改变不了他的命运，忘记这些吧，过去的事情不该继续折磨你，秦深，这也是你父母对你的祈望。”

秦深抱住她，终于放声大哭。

他知道，自己不仅失去了父亲，今夜过后，也将失去自己唯一真心爱过的人，虽然这个人从没属于过他，但他往后不能再爱她了——即使不是她导致的，可秦城的死将永远隔在他们之间。

他在这个世上，真的一无所有了。

翌日一早，林菀跟着林清韶一起过来探望。

“林桑，你的伤怎么样了？”她跑进病房，坐在床边，想看看林桑的伤势，但又不敢上手。

“我好多了，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我在直播里看见你中枪的，大夫也说你伤得很重，哪儿会好的那么快？你疼的厉害吗？”

林桑笑道，“好吧，的确很疼。”

林菀垂下眼，忽然说道，“对不起。”

林桑笑望着她，“怎么忽然道歉？”

“你遇害的消息发出来后，秦深局长来找过我，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在工厂，是我搞砸了你们的计划，如果当时你们成功了，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

林桑一怔，林菀的确做了错事，但她并不是主谋。

是易遥策划了这一切，但命运的环环相扣，也不是任何一个身处其中的人能够撼动的，当时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向着这个方向发展，也许即使没有林菀，这些事情也会以另一种形式发生。

“是我太任性了，对不起，”她眼眶泛红，几乎要哭出来，“林桑，我真高兴你还活着，不然我这辈子都良心不安。”

“没什么，都已经过去了。”林桑拍拍她的肩膀，她不怪罪林家的任何一个人——因为她以后也不会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