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回家

凌晨两点半，当梁雪琛拖着行李箱从出租车上下来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多疯狂。一如三年多前的那个雪夜，她冲动地开口让程珏留下。

两个多小时前，她花五分钟的时间收拾了行李，在梁璐诧异的目光中赶上了从景云岛返程的最后一班轮渡。幸好因为当天有录制，为了方便部分工作人员的出行，加开了好几班接驳船。

梁雪琛很想回家，也许是因为在岛上的酒店里她睡得并不踏实，也许是因为电话里那句听不太真切的“我有一点想你”。但可以确定的是，直到她推开家门，依旧无法解释自己冲动的原因。

只是回家的感觉让她突然对这座城市有了些归属感。

院子里的植物们趁着夜晚尽情呼吸，长了一地的太阳花在路灯下显得如此欣欣向荣，程珏说得没错，它们的生命力那么顽强，台风过后一切重生。

没想到这个点一楼仍然灯火通明，梁雪琛刚打开门，小黑从狗屋里跑了出来，在她的脚边蹭来蹭去。她蹲下，将活泼的小狗抱起。

“小黑，你怎么还没睡呀，知道我要回来所以在等我吗？”她摸摸小狗的脑袋，将它抱回狗屋，又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块小零食喂给它，“你真乖，还能猜到我要回来，比程珏聪明多了。”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独自在吧台喝下好几杯威士忌的人的注意。

“雪琛？这么晚你还回来？”无论是事业还是情史都被人津津乐道的程氏太子爷程玺，即使有一副俊美的容颜，此时在梁雪琛眼里也与任何一个颓靡的中年男人没什么两样。

他穿着黑色的睡袍，身形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经有些摇晃。

“大哥，你还没睡吗？”梁雪琛只有一瞬间的惊讶，很快就恢复平静，“今天刚好能赶上最后一班船，我就临时决定回来了。”

程玺看了一眼梁雪琛，低头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随后语气自然地问道：“今天Catherine没给你惹麻烦吧？”

他口中的Catherine是路嘉欣。

梁雪琛并不想和程玺谈论路嘉欣，但既然对方都这么问了，只好客套地答道：“没有，录制很顺利。”

“嗯，如果她敢做出什么离谱的事，你就按照你的处理方法解决吧，不用顾虑我。如果解决不了，你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程玺的语气冷冷的，听上去路嘉欣对他而言并不是那么珍惜的人，甚至对她还带着一丝嫌弃。

“没有的事，谢谢大哥。”

梁雪琛有些迷惑，外界传言甚至是她自己曾经感受到的程玺对路嘉欣毫无底线的放纵，在他的一番话当中似乎变得矛盾。如果他对她没有爱，为什么可以纵容她一次次挑衅程家？如果他对她有爱，又为什么从来没试过和没有爱情的联姻妻子分手，将她接回家？

“对了，孝柔说前段时间是你的生日，让我给你带了她准备的礼物。我把礼物交给Alex了，你找他拿吧。”提起女儿，程玺的表情变得温柔，“我先回房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好的，大哥晚安。”

“晚安。”

梁雪琛目送程玺进了电梯，脑海里突然想起在休息室里路嘉欣提起的“亲子鉴定”。

他身上的传言太多，离经叛道的内容数不胜数，但程家人都知道他对女儿的爱是真实的。据说在路嘉欣生第一个儿子时，程孝柔刚好生了点小病，程玺想也没想就选择陪在女儿身边，丝毫不考虑一个为他辛苦生下孩子的虚弱女人的心情。

这样的男人滥情又绝情，他把外面的女人们当做玩乐的工具，对于妻子来说又是个不合格的丈夫。但他又能自洽地当一个好父亲、好儿子，对被他纳入家人范围的人爱护有加。

每每想起这些梁雪琛都觉得可怕，庆幸自己遇到的不是像程玺一样的人。但她偶尔也会好奇，同样身为程家后代，程珏骨子里是否也是这样的人？

梁雪琛摇摇头，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轻轻踩着楼梯上楼，推开房门，她终于回到最熟悉的地方。她只打开了壁灯，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下子看到安静睡着的程珏。

他有些低血糖，夜晚并不容易醒来，所以她可以坐在他身边，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睡颜。

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梁雪琛已经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改变认这个房间认这张床的习惯了。或许她应该学会坦然接受现状，就像梁璐说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没必要为一个并不一定能猜准的未来，克制当下的喜欢。

这一刻她承认她是喜欢他的，就算他不是程家人，不能为她带来事业上的捷径，她也是喜欢他的。

换一个解释，比如程玺才是程家未来的掌权人，拥有比程珏更多的金钱和权利，但她绝不可能对程玺那样的人付出一丁点真心。她喜欢的是程珏的温暖、善良、平和，以及他时不时表现出调皮的一面。

又或许，她对他的感觉比喜欢还要更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