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只见他头也不抬，忙着自己的事情，嘴上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轻声问着：“魔尊大人，陨血教如今内忧外患，你却跑来找我……让我猜猜……嗯——是为了让我陪你过除夕？”

他眼眸清浅发灰，低头时浅色睫毛也柔顺地垂下，用目测估略着水量，为煮沸草药又添了半瓢水。

水汽哗然散去，空气中苦涩药香继续泛滥开来。

容华此时身着玄色里衣，外披正红金线绸缎，她笑得狡黠，眼睛眯起，倚坐在杏树的枝干上，还随意地耷拉下了一条腿，笑而不语。

真是奇了怪了，她每次偷偷来找卫方辞，都会被发现，明明藏的很好。

“卫医仙，新春佳节，正是这人世间最热闹繁华之时，你一个人蜷在这里，不会觉得无趣吗？我知道你肯定会无聊，要不要…我出去陪你走走？”

她侧头盯着他，一手环抱着甜杏酒，腿上放着一盘糕点，全是卫方辞独家手艺。糕点名叫杏花玉露团，说白了就是花香馅料的糯米团子，搭配甜杏酒，甜而不腻，一口一个。

“一个人？怎么一个人了？这不是有什桉陪着我吗。”卫方辞抬头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面上温和又疏离。

什桉是她的字，普通人很少起字，有字便说明身份高贵，但是这字吧……似乎没什么含义。

没人敢这样亲切地唤她，放眼天下应该只有卫方辞。

“卫方辞，我陪着去你外面，不止我们两个人，很热闹，你信我。”她片刻失神后，又是一脸笃定地哄骗。

卫方辞正在扯一边发带，听到这话手下动作一滞，发带却自己滑了下去，柔软的白发自然地垂在肩上。

他的头发没有光泽，像是雪白枯燥的动物毛。

他看了看她，收起发带，无辜地眨了下眼，就又垂了眸子，想着怎么应答。

卫方辞这些不经意的小动作，真是赏心悦目。

她这样的人做什么都缠卫方辞，首先看来，并不是心悦他，也不是非要谁陪着。

一般情况下她一个人是最自在的，但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就是两倍自在。

一开始认识他，只是因为在她昏迷的几年中，他在她身边医好了她，也会经常叮嘱她，帮助她恢复身体，只是觉得熟悉。

后来，他也算是个万事通，容华有时候什么都不懂，他还愿意耐心解答，像是教小孩一样，让她了解这个世界。

他做的点心很也好吃，也会给自己剥瓜子剥葡萄，脾气好，性格有趣，能陪着自己调侃，被调戏过头了也会脸红着说“别闹”，她调戏归调戏，也不是心悦他。

还有，他似乎也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传说、甚至他和自己好像也有一段过去、还可能知道她失忆以前的事，虽然他不愿意多讲——也不一定她和他之前有什么关系。

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好看，说话声音好听，看上去好像是正人君子，冰山美人，其实又和自己一样，有趣又喜欢使点小坏。

志趣相投，性格互补，相处起来不错，这也不能算是心悦他。

所以要是一去不回头地离开魔教，除了两位手下还真是舍不得这个好邻居，但是要带上他跑路，就可能真的不回来了。

算了，就再问一次吧，要是卫方辞不同意，大不了晚几天再来烦他——真的不一定要他陪着。

“真不带我去人间转转？”她想着，又重复问了一次。

“凌月谷也算人间，四季变迁也与外界如常，只是没有什么人气，有些冷清。什桉，外面没什么好的，不然我也不会隐居。”卫方辞说这话的时候，眼眸有些片刻的暗淡。

容华只知道没明确拒绝，那就是有机会。

“你不想出去可以，好歹给本座指个路吧，我是失忆了又不是傻了，都说不能乱跑，但是人家想去看烟花呢。”

真是……卫方辞真是拿她没办法。

短短的一句话里面，容华能从开头的“本座”过渡到“人家”，偏偏不是在娇嗔，高亢明亮的女中音，就算是撒娇，也带了几分少年感。

反正，不管她是讲理还是撒娇，他都是拿她没办法的。

“容什桉，人间没什么好看的，我也不认路。再说，要是人间烟火有那么好看，我又在这里隐居做什么？之所以叫做隐居，是有道理的。”

卫方辞在一旁茶桌坐定，面无波澜，喝了口茶，语气有些故作烦躁。

“小辞，你不喜欢人就躲起来，却任我整天缠着，还给我准备点心吃，难不成——你不喜欢人，却喜欢我？”

容华一手端酒，一手端糕点，从树上轻轻飘落在树下茶桌前，凑近看着他。

她金质护额和突出眉骨下，一双睫毛浓密，狐狸眼型中的琥珀瞳闪闪发光，像是画中人浓墨重彩的几笔，笑起来说话时，一边小虎牙若隐若现。

她这副长相，平常笑着说话都像是在调戏，没有人不会为之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