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复起的梦
“奴良……救我……”
这是一个浑身绑着铁链的女人,脖子、肩膀、胸腹处覆着一道道惨烈的伤口,在锁链扯动间摩擦崩裂,晕出了鲜红的血渍。
粘稠血液蹭到锁链上,叫人分不清那缠绕她的黑色锁链究竟是它原本的颜色,还是被鲜血经年累月浸透成的黑色。
女人伸出同样被血染红的手,痛苦地朝他伸着,粗壮的锁链随着她的动作仿佛活了过来缠了一层又一层,将她本就皮开肉绽的伤口更是绞得血肉模糊。
“小花……”奴良滑瓢喃喃,心头剧震,被眼前的景象直接骇在了当场。
伴随他的声音,对面低垂脑袋的人缓缓抬起,那张唯一完好的脸上,黑色的眼底噙满了泪水,像是在说:“好疼啊,哥哥。”
轰——
什么都来不及想,身体比大脑先一步有了动作,他下意识地举起刀——
拔刀、挥砍!
“铿——”
细刃砍在坚硬的铁锁上,就如蚍蜉撼树。奴良滑瓢被反弹的力道震得后退了好几步,掌心隐隐发麻。
而随着他的动作,锁链不但丝毫未伤,甚至有一节已经攀上女人脖子,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勒断!
奴良滑瓢看向在锁链绞缠下,疼地渐渐失去声息的小花,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抬眸时,「畏」之加身,刀身好似裹上了一层银色旋风,透着凛冽寒光再一次向铁链挥去!
只见刹那间,刀势裹挟着犀利劲风,摧枯拉朽般挥砍出一道半月银芒!
“奴良。”
轻轻的一声,像是石子滴入湖泊。奴良抬眸,下一瞬瞳孔猛地一颤。
只见本应被困住无法动弹的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正前方,双眼泣血,满含恨意地望着他!
而本来朝锁链劈去的攻势竟然……直直地朝她袭去!
“!”
“快躲开——!!”
……
吼声撕破喉咙,奴良滑瓢猛地睁开眼,梦中的心悸似乎被他的身体带回了现实。
他摸了摸心口,那颗伴随了他许多年的心脏正以非正常的频率急速跳动着,一股不安渐渐蔓延开来。
千年已过,早已物是人非。
为何他今日,突生了梦魇?
“大将,葵真少爷来了。”
奴良滑瓢愣了下,抬眸扫过挂在墙上的日历——
又到这天了吗。
他抬手捂住半张脸,喉间滚了滚,半晌哑声道:“带少爷去茶厅等候。”
“是。”
侍从低低地应了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放下手,奴良滑瓢又静静地发了会呆,直到心口的悸动平复下来,才取过搁置在一旁的衣物,随意地往身后一披,起身离开。
茶厅离得不远,等他从窗边经过时,已经能从里间闻到飘散而出的浅浅茶香。奴良滑瓢推开门,一眼便看到一道背对于他,静静端坐于蒲团上的瘦弱背影。
听到动静,来人转过头,神色温和而恭敬地唤道:“父亲。”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明明正值夏日,身上却裹着一件厚重的黑色长袍,脸色苍白,若不是还能听到他轻巧的呼吸声,就仿佛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
奴良滑瓢的目光落在那件长袍上,他记得这是前年秋天订做的长袍,那时候还是合身的,而现在穿在身上,已经显得空荡荡了。
又瘦了。
奴良滑瓢心想。
他缓缓走到对面,坐下,就像每个普通家庭中年迈的老父亲关心自己的儿子那般,神色自然地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葵真轻轻笑了下,“劳父亲关心,好些了。”
奴良滑瓢蹙起眉,“我瞧着倒是瘦了许多。”
“是……”葵真微微垂眸,“有些苦夏,咳……”
“之前的药吃完了吗?我这几日要出趟远门,回头给你带一些新药回来。”听到咳声,奴良滑瓢关心地问。
“还有一些,让父亲费心了。”葵真的声音轻轻的,还带着轻微的喘声。
奴良见状便不出声了。
葵真见他不说话,更不会主动挑起话题,一时间,两人默默品着茶,相顾无言。
奴良滑瓢喝着茶,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对面。他一共有两个孩子,大儿子葵真,小儿子鲤伴,鲤伴最像他,可惜英年早逝,留下陆生早早地离去了。
至于这孩子……
他抿了口茶,眼神里透出几分怀念。
这孩子大概更像他的母亲,虽然妖力弱,身体也不好,但有着连他都惊讶的生命力,顽强而又倔强地活着。
从一百岁,活到如今的一千岁……有好几次,他们以为他要挺不过来的时候,他又撑着一口气活了下去。
是和小儿子完全不同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