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谢无乩
那小弟子显然没料到她会骤然出声,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倒是另一人,只脚步微顿。
他们均着杂役弟子服,素色交领长袍,衣袖处用麻绳扎紧,各自撑了伞,一高一低,高得那个约摸比姜娩高出半个头,低的那个与姜娩差不多。
他们都很瘦,风吹在身上显出单薄的身姿,握住伞柄的手冻得通红。
姜娩微微眯了眯眼,视线落在高个弟子身上。“过来。”
矮个小弟子腿肚子在寒风中打摆子,久久不敢动。
最后是高个弟子按住他几乎握不住伞的手,牵着人又往碑石处走。
他们顶着风雪,在离碑石两米远的地方站定。
高个弟子对她俯身行了礼,“不知姜师姐还有何事吩咐?”
他的声音很温润轻柔,在风雪中那般格格不入,像是春与冬的对撞。
姜娩听得这声音,当即冷笑。她站起身来,整个人立在碑石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伸手一挥,男人执着的伞便燃了起来,眨眼的功夫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他的手心甚至直接被烫出了密密麻麻的血泡,若不是在姜娩挥手的瞬间他就下意识松了手,怕是整条胳膊都会化为灰烬。
小弟子啪一声跪下,哭了,求饶道,“师姐…师姐,我们若有得罪之处望您海涵,绕我们一命吧。”
男人却还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他被烫伤的右手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
他抬起双手,再次对着姜娩躬身行礼,声音仍然清润,“若我言谈举止间有不妥当之处,望师姐指教。”
姜娩只说,“抬头。”
他虽有不解,却仍然听话得抬起了头向碑石上看去。
这是谢无乩第一次见到恶名远扬的昆吾仙府太微峰大师姐。
她站在碑石上,雪花飘到她身边便自动雾化,风吹动她红艳的裙摆,像吹动了一团烈火。
在这自毙崖顶,漫天飞雪中,她以这样鲜明又热烈的颜色撞进他的眼中。
姜娩也在迷眼的飞雪和寒风中打量这位弟子。
他的模样与性子完全不符。
长而稠的墨发用麻绳半扎在脑后,额前碎发自然地向两边分开,漏出那张过分漂亮的面容。
鸦羽长睫,瞳仁极黑。薄唇挺鼻,肌肤冷白,颌面清晰利落,眼睛狭长,美得锐利,又偏偏眼眸清亮通透,像天都北域终年不散的云雾,看着冷,实则干干净净、温润软和。
姜娩还记得上辈子自己第一次见到谢无乩时,她要扒了他的皮,他好脾气地劝她放下屠刀。
她向来是个犟种,不耐听这些,径直就开打了。两人打了三天三夜,最后以她节节败退逃走落幕。
后来姜娩才知道,这位是自她之后,以一套“虚灵剑法”横空出世,在天都大比中力压群杰,新一代的惊鸿榜第一。
修真中人还常常将她与其放在一处比较,取了个令她恶心至极的名号,叫什么“惊鸿双绝”。
若只是剑道第一还好,姜娩作乱那些年,杀的剑修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便是堕仙她也杀过一个。
但坏就坏在,他不知道从哪里学会的虚灵剑法。这套剑法以虚入实,以灵正邪,简直是一切歪门邪道的克星,大杀器。
姜娩手下十大鬼将,第一次见面就被他杀了两个,把她气得不轻。
后来更是在不照天将她打成重伤,导致她道心不稳,遭怨鬼恶灵反噬而死。
她倒是不知,这位虚灵道君出世前竟是位默默无名的昆吾仙府杂役弟子。
今日撞到她手中,算他气数将尽。
姜娩舔了舔嘴唇,明知故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垂了眸,不卑不亢,缓缓道,“弟子谢无乩。”
果真是他!
姜娩简直要控制不住心中杀意,但她想到如今处境,还是强压了下去。
更何况,一个杂役弟子,她用得着迫不及待得亲手杀吗?
姜娩缓缓咀嚼他的名字,“谢、无、乩。”
她一歪头,竟是笑了,“好名字,自明日开始给我送饭,三餐,一顿都不许漏!”
小弟子求饶声猛得停住,呆愣愣从雪地里抬头,看一眼姜娩,最终用悲愤、同情、后悔、痛苦的眼神看向谢无乩。
然谢无乩也只微愣瞬息,便再次恢复从容淡雅的模样,他甚至开口问询,“不知姜师姐可有忌口?”
“忌口?”
送饭一事不过姜娩兴起开口,他倒是将她问得微微蹙眉。
但随即,她就勾起唇角,不怀好意开口,“我只吃现杀的食火鱼中最嫩的部分,姑射峰的仙草还不错,但玄境以下的都硌牙,碧云天秘境中去了籽的奇幻果勉强入口,酒只喝不羡仙。”
食火鱼生长在昆吾仙府最东面的离火海域,每只不过尾指大小,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