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诗
……
老绅士看向眼睫在细微颤抖的小研究员,目光充满怜惜和遗憾:“你觉得怎么样?”
宫野志保极力冷静自己的头脑,研究员一贯清冷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她心知对方绝不是要自己回答。
“真遗憾啊,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给我一句肯定的答复,尽管是冷冰冰的……”他慈祥和蔼地笑道,话语中甚至带了一位老者因孩子的不甚亲近而产生的纵容和嗔怪。他笑了笑,突兀地说:“我送你一份礼物怎么样?”
说着,他拍了拍手,桌上的投影仪兀地打开。
宫野志保瞳孔骤缩,湖绿的眼里映出一片血色的火光,那是她救下来的老人,在一片火光中一个接一个的惨死。
火焰燃烧的声音,孩子哭喊的声音,车辆来往的声音,视频中有警官模样的人组织着人员撤离,他们的嘴张张合合,但是志保什么都听不见。
她的耳畔响起的是御鹿的声音。
“感觉怎么样?”
——【总有些…不知所谓的…愚蠢的善良……】
“会不会觉得他们死的很不值呢?”男人的语气遗憾又愉悦,“还不如让他们死于人类的事业呢,你说对吧,雪莉?”
——【Good men, the last wave by, crying how bright
善良的人,当最后一浪过去,高呼他们脆弱的善行。……】
她觉得她确实应该怒斥,应该觉得恶心、愤懑、仇恨;再不济也应该是愧疚、畏惧、惶恐。但她没有,她心里只有诡异的平静。
宫野志保一贯冷锐的目光终于和御鹿的笑眼对上,一个仰视,一个俯视,奇妙地对峙着。
她这个时候开始暗暗嘲讽自己的愚蠢,以至于苍白的唇瓣也带上一点冷笑。
那个时候,她在想些什么呢。居然觉得自己真的可以从组织手里把人救下来?居然真的因为表面的成功而感到高兴和欣慰?居然真的觉得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离开?
御鹿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小研究员的眼睛淡定地与自己对视,嘴唇却开始颤抖,像是终于抑制不住了什么的,空气中炸开一声短促如静置的香槟酒中,最后一个气泡的破裂声:“……哈。”
他满意地点头看着宫野志保给出的反应,等着对方压抑着的声嘶力竭。
宫野志保问:“要求加快进度的那群人,是否也是boss服用药物之前的实验品呢。”
御鹿适时地表现出两分诧异和好奇:“怎么会这么想呢?”
他带着毫不在意的笑意:“他们要贵一点。”
“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她颔首。
哦,是这样啊。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美国求学时,偶然间瞥见的——
药物临床实验的三个原则:伦理原则、科学原则、法规原则。
药物研发的四个基本阶段:化学阶段、医学和生命科学阶段、药物审批和科学管理阶段、信息交流和公共关系阶段。
临床实验的三个基本过程:白鼠、灵长类动物、人类志愿者。
她嗤笑一声,平民和权贵,在组织眼里也不过是贵一点的白鼠和再贵一点的白鼠罢了。
可是凭什么呢。宫野志保平静地在心里一句一句地质问。
为什么死的要是这群那样善良,那样热心的人呢?为什么死的不是那群自诩高贵的人呢?为什么死的不是组织里那个苟延残喘的实验发起者呢?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呢?
“……”天才的女研究员终于颓然地垂下头,眼泪轻飘飘地坠落在桌上。她后颈处的脊骨清晰可见,像一只折颈的天鹅。
视频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屋子里一片寂静。
良久,她才微微睁眼,那眼里一片死寂的冷然。房间里响起她干涩的声音:“……不会再有下次了,先生。”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踉跄着被人带走,厚重的木门隔绝了身后人的目光。
御鹿好像很满意年轻人的识相,又似乎有点失望,然而这种失望下一秒又被另一种欣慰和兴致所替代,最后,他只摇摇头:“果然…哪怕再像……她总是独一份的……”
“吉洛、吉洛……”他咀嚼着这个名字,那双灰色的眼里终于浮上一点情绪,一点对雪莉的嘲讽,一点对吉洛的探究。
而在他看不到的门后,那道茶色倩影狠狠地推开拽着她的黑衣男人,面无表情地抬手擦去眼泪,湖绿的眼睛晦涩不明。
*
“御尚川小姐,这是你托我查的档案。”萩原研二将一个文件夹递给月纯,见对方接过,才带着几分无奈道,“这位麻生先生的案子当时以自杀结案了,档案中的内容并没有太详细。”
资料内容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简短,月纯一目十行很快就浏览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