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顾敬回到避暑山庄时黑夜仍旧浓稠,他并没有耐心等到天光大亮,进府邸后径直走向郁荷房间,毫不迟疑推门进去大步走到床前,想将床上酣睡的人儿叫起来质问。
视线借着床前微弱的灯火落在那张因暑热而泛着红晕的白皙脸颊上时,他准备将人拽起来的手却倏地僵在半空中,而后默默收回,放轻动作坐到床沿边上。
他伸手轻轻将郁荷散落在额间的碎发拂开,看着她安静乖巧的睡颜,如乱麻的思绪渐渐清明起来。
现在他已经很确定,郁荷是因为阁楼里存放的那副他为她作的画像,才让人去烧毁了摘星楼。
确切地说,她是要毁了那幅画。
至今他还清晰记得当初郁荷刚知道这幅画是为她而作时,有多惊喜期待,可如今她却能下狠心毁了它。
他猜不准她这么做的目的,恍然想起当初他为了让她对他寒心,将这副画的半成品烧毁这事。
他自认为郁荷已经原谅了他,这件事又已过去这么久,她不会再将这事放在心上。
现下看来,其实她还是对这事耿耿于怀,所以才选择同样的方式将画像毁坏。
顾敬不愿这么怀疑,可他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能解释郁荷非要烧毁摘星楼这一举止。
他回想那日在摘星楼跟郁荷的所有对话,想借此寻些蛛丝马迹出来,半晌无果,却想起郁荷还记得他的药已经没了,说只有她师父师兄来给他治病,她才能放心的这些话。
继而想起之前郁荷因他久久未醒来而担心着急,因他不愿吃药而伤心落泪这事,心里的烦闷渐渐平缓。
转念认为当初他当着郁荷的面烧毁画像这事的确可恶,郁荷耿耿于怀也很正常,但这并不能代表她不在意他,这是两码事。
并且现下摘星楼跟画像都毁了,郁荷心里那股怨气想必也会因此消散,那他还跟她计较什么呢,只要她能欢喜无心事不就好了。
顾敬想到这里思绪豁然开朗,紧拧着的眉头疏散开,他轻轻将郁荷的手握在掌心,眸光柔情似水。
就这么枯坐在床前,直至窗外天光大亮,郁荷有转醒的迹象,他才不舍地起身出屋。
听着院子里欢快的鸟啼声,他打消去补眠的念头,吩咐厨房炖燕窝,然后亲自去山脚的湖里打捞鲜虾。
他到湖边不久,无影便带着凌尘子从京城赶来,无影见他亲自捞虾,赶忙伸手去接他手中的渔具,“大人,属下来捞吧,属下有经验。”
顾敬也只是一时兴起,听他这么说便颔首答应,转眸看向凌尘子,虽无笑颜,但语气比起昨夜温和太多,“您先回府邸去吧,她还睡着,莫去搅扰了她。”
他记着郁荷的起床气可是不小,若是被人吵醒,好半天都没什么好心情。
凌尘子闻言不由一愣,这怎么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本来她以为昨夜顾敬怒气冲冲地跑回山庄,势必会找郁荷质问算账,郁荷又不会认错,两人必定会闹翻。
这让她实在担心,因此今晨没忍住赶来查看情况,完全没料到顾敬居然已经消气,甚至还有闲心来垂钓。
听着他这句话,凌尘子控制不住思绪想入非非,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一时间看向顾敬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明,泛着精光的眼眸往顾敬面颊跟脖颈间扫去,似是想找出点不同来。
顾敬见她不言语,还一直用奇怪的目光盯着自己看,看得他极不舒服,不禁皱了皱眉,语气又严厉起来,“掌门还有事?”
凌尘子迅速收回目光,抿唇笑笑,“老身想事情走神了,大人莫怪。”
顾敬淡淡瞥她一眼,不多计较,又说:“等她醒了,如实告诉她摘星楼已毁便是。”
这话让凌尘子又是一愣,没想到他居然还没跟郁荷提起,不过她也不好得问他,压下好奇心答应一声,快步迈上石阶走回府邸。
她回到府邸后直奔郁荷房间,将还在睡梦中的郁荷一把捞起来,趁着人还没睁眼,快速将人仔细查看了一遍。
然而并没发现什么异样,倒成功激起了郁荷的起床气,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就大声嚷道:“师父,你干什么啊?”
凌尘子一想着自家水灵的小白菜可能被拱了,心里莫名很不是滋味。
想直接问,又怕郁荷脸皮薄恼羞成怒,纠结一会拐个弯问道:“摘星楼已经烧了,顾敬有没有告诉你?”
这话让郁荷立马醒了瞌睡,也顾不上生气了,面露欢喜反问,“烧干净了吗?”
凌尘子点点头,又问一遍,“顾敬已经知道是我烧的了,他没跟你提这事么?”
“我没见到他啊,他不是跟您一起来的?”郁荷疑问道。
凌尘子见她竟然真不知道顾敬昨夜便已经回来,心里更加疑惑顾敬究竟是如何消气的。
不过疑惑的同时她也暗松一口气,看来小白菜还没遭殃,是她自己脑子里废料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