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船,往北去
看,正是之前弹琴的公子。
“万里西兴浦口潮,浪花真似海门高。谁将一夜山中雨,唤作沧江八月涛。”
文辞感慨:“公子真是风雅人物!”下着雨也要仆从帮着撑伞吟诗。
“吟风弄月罢了。”他这么自嘲,文辞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也撑伞走了出去,侍画忙跟上给她披衣。
“公子此诗境界阔大,却无乡关之思。”
徐轩竹拱手:“某非越州人士,只是来游历一番,因此只见山河美,不闻爷娘声。听姑娘口音正是宁城人?”
她笑应:“是,我正是渐行渐远。”
渐行渐远渐无书。
文辞思绪翻涌,既有期待,又有不舍,既是一身轻松,又是怅然若失。
徐轩竹看了眼黑沉沉的江面,咳了声:“夜深雨急,姑娘还是进去避一避吧。”
文辞有些莫名,他身体看起来比自己还孱弱,他可以待这儿,自己却不行。但她也没多说,行了礼就向内走。
刚走到船舱门口,文辞福至心灵地回头,甲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站了五个黑影。
侍画下意识挡住她,两个侍卫冲出来,警惕道:“小姐小心!”
黑衣人高举着武器,朝那公子及身后众人围了过去。刀光在夜色中显得冰寒刺骨,她汗毛乍起,心重重一跳。
公子喊:“姑娘快进去!”
“啪!”文辞搂过侍画,等侍卫进来,果断关门。
当然要赶紧躲好!
这些人出现得悄无声息,武功不知比她高了多少,怕是碾死她像碾死只蚂蚁一样顺手。她家侍卫也顶多打个地痞流氓,这种杀手还是暗卫的,看着根本打不过。那公子身后众人倒是看着训练有素,面对刺杀面不改色。
她才不掺和这趟浑水。
文辞回到自己船舱,本来大家分房睡,现在非常时刻,都聚到她屋里来,反锁住门。
外面大雨倾盆,雷声大作,除此之外,打斗、喊杀、呼救声,什么都听不到。
文辞的心怦怦直跳,额头上渗出冷汗,手中捏紧一把匕首。
刚刚那些人看到了她,要是杀了徐轩竹,会不会把她一起料理了?
侍卫们神情紧绷地站在门口,管家护在她们身前,奶娘秀姑正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几个小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众人紧张坐直,就听得门口响起敲门声。
侍卫刀已出鞘,文辞屏住呼吸。
“姑娘,外面的人已经走了,你且安心。”是那公子的声音。
走了?
刚刚那气势汹汹不死不休的的架势,怕不是“横着走了”吧。看来这徐轩竹身后的随从也都是刀尖舔血的。
这是个危险人物,少惹为妙。
文辞声音紧绷道:“公子没事就好,多谢公子提醒。夜已深,就不请公子进来喝杯茶了。”
外面似是笑了一声,又很快收敛。“那徐某就不打搅姑娘安眠了,惊扰姑娘美梦,改日再赔礼道歉。”
外面脚步声渐远,屋内众人松了口气。
但此夜如此凶险,文辞是不敢再让他们出去了,众人在舱内打地铺凑合了一夜。
第二日放晴,甲板上陆续有人开始活动。文辞从窗户看过去,地面上一丝血迹都没有,不知道是被昨夜大雨冲刷了,还是被那公子的随从收拾了。
还有那些黑衣人,难道是喂鱼了?
刚出门就遇到这种事情,她也没有去甲板上吹风的雅兴了,在舱里老老实实待了一天。
至于那位公子,也没见到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
她研墨铺纸,准备给舅舅们写信。
父亲去世后她捎信去了朔北,但一直没收到回信,不知道那边有没有出什么事情。她在信中言明自己已经跟着镖队上路,请他们不必担心,又写了些沿途风景。至于惊心动魄的昨晚,自然是没说,免得他们担心。
就这舅舅们肯定也不放心,她想了想,打算到时候沿途寄信,表明自己很安全。
昨晚的事情也叫她更谨慎了些。江湖凶险,她的身手只能对付些阿猫阿狗,在真正的武林高手面前只能拔腿就跑,以后得跟紧镖队行动。
清河县就在宁城北,顺风两天就到了。
天近傍晚,清河县已到眼前。
“小姐,咱们到了!”日落时分,夕阳把江水都染成金黄色。侍书激动地先跳下甲板,又跑回来迎他们。
一行人租了两辆车到邸店,先行安顿下来。文辞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感觉自己在随波摇荡。
晃晃悠悠的,她在梦船上,驶入了朦胧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