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众人行完礼转身出门后,柳相招手示意李斯章靠近坐下。
他先是重新倒了杯茶,一言不发。李斯章则低着头,恭顺地接过茶杯来,胸口好似被棉花堵着,被磐石压着,躁也不是,静也不是。
瞥了眼学生的表情,柳淙恩此时开口道:“我知道你方才没听进去什么,但是我们首选的方法是文争这一点,至少目前不会改变。过两天我也会派人去和苍元商量。”
“怎敢劳烦恩师。君子当胸怀天下,人臣也应以民为先,学生不会......”话未毕,李斯章将头扭至一旁,无法再言语。
“君子也好,臣子也罢,内心毫无波澜的那叫没人性。我说过,与这些下品异士合作是最后的手段,现在还不是向命运低头的时候。但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国无小事。我们又不是如今才知道此事的凶险,虽然神剑之事有些出乎意料。”
“学生明白。”作答时看不清他的脸,声音颤抖着。
“你不要太忧心,若是无法借助皇权将其诛杀,哪怕与江湖势力联手,也定要断其生路。事在人为,等摸清了玄门那边的情况,我们再来讨论那小子将来的问题。”
“多谢......恩师!”有了柳淙恩这层保障,叫李斯章又看到了些生的希望。他跪下身去,终于抬起头来,自那对秀如湖心的眼眸中,扑簌簌落下几颗星来,挂在稍有几丝光阴划痕的珍玉脸颊上,又急忙被拭去。
柳淙恩连忙将学生扶起,语气关切道:“不过是曲折了些,没到你这个‘落雁官人’伤春悲秋的时候。你这家伙,对侄儿倒是上心。这把年纪了还不娶亲,空得一副好皮囊。人家选婿的请托书都送到我这丞相府里来了!”
李斯章此刻才松快起来,笑意重新回到了脸上,道:“真是惭愧,让恩师见笑了。家兄将珏儿托付给我,有这个孩子便足够了。”
“你呀!”话落,又笑出了些无奈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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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巧奇宗所在的醉方山今日银装素裹,除了偶然的几声鸟鸣,四下寂静。觅真搬出个小交椅,停在后院堆了些木箱的长廊里,着手收拾那些陈年兵器。几步远的小院中不时有雪团自黄楝树梢“哗啦啦”落下,带掉几粒干皱的果实。
日上三竿,待鲤拄了根木拐,腿上缠着些布条,歪歪斜斜地自长廊那头缓步蹭过来,口中冒着白气向觅真喊道:“师姐,早啊。”
“不是叫你别动么?等下换药你还得蹦回去。”觅真头也不抬的清冷模样,像极了屋檐下独自融化的冰棱。
他此时终于以龟速挪到了师姐的面前,越过几个老木箱,侧身坐上回纹栏杆道:“师尊和寻雁去秘州也不带我,外门的兄弟们又都回了老家过年,连何大姐都走了。我个孤家寡人只好出来看看雪景喽。”
“武林大会不是那么轻松的。再说晴懋还在呢,我也在。”
“时大哥可不会变戏法,你也不会。”
忽然想起那没入师弟心口的光团来,觅真嘴角微勾,略带笑意道:“你倒是会,还变得真真的。”她抬起头来瞧着师弟,似雪那般静美的面庞总使人想起神秘的月光。
待鲤僵笑道:“师姐,讲笑话这事儿回头还是交给寻雁好了。”
好似没听懂师弟的调侃,觅真继续道:“今天可有什么异样?”
待鲤挠了挠头,眨眨眼道:“还那样。”
“没事最好。”语罢,又低下头去,从宽而深的木箱中掏出一柄戟来,小心擦拭着。
随着一阵风自北闯入,两层松散的雪粒如飞沙那般在半空铺开,将几声焦急而粗犷的呼喊声遥遥卷入门来。
“师姐!觅真师姐!”呼声渐近,宝瓶形的侧门外闪入一个壮硕的影,黝黑的脸上带着不安的神情,汗水使头顶冒了些白烟。
“怎么了晴懋?”察觉到了紧张的空气,觅真赶忙站起身来,顺手抄起刚磨好的流霜月戟。
喘过两三口气后,时晴懋快步跨过栏杆来,高声道:“不是山贼,有个人倒咱门口了。我看他流血流得厉害,就先扛到了屋里,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听完这话觅真才舒了口气,将那柄戟往待鲤怀中一塞,拉起时晴懋道:“人在哪?”
“西面客房。”
转头又向师弟道:“你先回屋,见不到我不许出门。”语毕,两人便冲了向了门外。
望着师姐和时大哥的身影,待鲤的心中忽然有些慌张。他没有听话地回去,却重新拿起木拐,又自旧木箱里抓出把短刀来别在腰间。动作与方才不同,他竟是健步如飞地追了出去。
觅真边跑边皱眉问道:“发现的时候可有观察周围情况?”
“是,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其他人或者野兽的踪迹。脚印被大雪盖住,他到这儿至少有半日了。”
听到这里,觅真眉头锁得更深了些。
打开那扇有些掉色的门,一干瘦人形趴在只有木板的床架上,枯发散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