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近得他一伸手就能抱住,却隔了七年那么远,那么久。
他听着门外的她一声声控诉,崩溃又痛苦的往事,被她自己回忆着说出来,她从来不哭的,从来不哭的,可他听着她哭泣的声音,她的每一次哽咽,都重重地锤在他身上,将他一下又一下地锤进地里,锤成碎片粉末,痛得他神魂俱裂。
收到短信之后为什么没有打电话问一声?他明明知道她从不失约,从不迟到,为什么没有觉得奇怪?为什么短信说家长的原因他就信以为真?哪怕他打一通电话,哪怕就一个,哪怕误触了都好,为什么?为什么!
被分手,被拉黑的时候,他一直也想不明白原因。他疑惑过,生气过,也自傲地拉黑了她的号码。在他拉黑的那段时间里,他总是不停地拿起手机,又放下,想解锁打开又放下,解除黑名单又拉黑,反反复复,最终夜里还是解除。也许她哪天回心转意呢?也许她只是障眼法骗过家长呢?也许到大学脱离父母就会联系了呢?
等到开学,他想通了,她一定是因为父母的原因,被迫的,是有苦衷的。于是四年里,每次有空闲就往隔壁学校跑——她的第一志愿学校。没课的傍晚,休息的周末,隔壁学校办活动的每一次,他都去。他去过每一栋教学楼、去过教职工宿舍、去过食堂、去过图书馆体育馆、去过花园、去过湖泊假山,去过地图上的每一个建筑标记,也走过每一条大道、小径。
他去得太勤,导致宿舍里其他人都以为他是去找女朋友约会的。他没有否认,只是沉默着,如果是约会的话,那就太好了。
可他偏偏从来没有遇到她。
杨明远再也没有见到过谢采采。
他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旁人努力也不一定能得到的财富,他已经拥有,比如可以买到少数人才能买得起的东西;别人需要很努力才能得到的,他只需要稍微努力就能得到,比如国内大学TOP2的录取通知书。
他曾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好运的人,当他告白成功,和谢采采在一起的时候,偶尔晚上睡前都会偷偷窃喜,自己真是天之骄子,命运的宠儿。
可命运就是那么残忍,得到了,又失去。大学四年,他年复一年的盼望着,盼望好运再次生效,盼望命运垂怜,盼望老天眷顾,直到毕业,他终于相信,运气,也是有能量守恒的。
却原来是他罪有应得。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是他许诺却未能做到。这几年他一直以为自己很痛,整晚整晚的失眠,可和她相比,他的痛能比得上她几百分之一?
这七年来,他一直让自己很忙,学两个完全不同领域的专业,自虐似的往图书馆里跑,工作了也不放弃任何学习的机会,乐器也好,新语言也好,商业上的更多专业知识也罢,他总是想把所有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让自己疲惫,但每次睡前还是会想到她。
想她笨拙地吃棉花糖沾到嘴边,想他们用两根吸管喝一杯饮料时她鼻尖羞红的汗水,想她运动会举着班级牌子走在最前端时甩着的马尾,和发间垂下来的白色发绳与坠珠,想她过过山车时抓紧自己的手,想她掌心的湿热和指尖的柔软。
她吃甜筒时会小口且快速地咬华夫饼干,叫他梦里无数次伸出手揉捏她鼓起来的脸颊。挑气球的时候认真又纠结,因为唐老鸭和黑猫警长她都喜欢,很难选,最后他买了两个,他帮她拿着唐老鸭,她手腕上绑着黑猫警长。她唱歌好听,唱歌的时候喜欢握着拳头,嗓音温柔动人,但其实五音不全。
他第一次买奶茶,不清楚好不好喝所以要了四根吸管,想着不好喝就换来喝,他听前面人的对话奶茶没有点全糖,所以不甜也好喝,但那是他们唯一一次喝奶茶,因为她不愿意他在太阳下等那么久。有时他梦见自己在烈日下一直站,一直等,直至汗水和热气把他淹没,也没有等到她撑得那把伞。
他记得他们每次约会时她穿的衣服,填写志愿告白那天她穿得是绿色格纹连衣裙,去游乐园是短袖和喇叭裤,刺绣的黄色兔子,盘起来的长发,他的东西全放在她的纯黑方包里。
后来他们每次约会,他都是把手机钱包和钥匙放在她的斜挎包里,他背着,每次坐公交车送她回家,会在小区门口以拿东西为由和她再多待一会。
去图书馆的时候,她大多都是穿着裙子,总是不同的风格和不同的颜色,他喜欢她的每一种风格。黑色的蕾丝裙、红色的民族裙、刺绣的马面裙,端庄的、成熟的、可爱的,她穿得每一件都好看。
她会用不同的发饰和发型来搭配不同的衣服、不同的鞋子,每次约会都是一次惊喜。也是一种隔空的默契考验,因为他也会穿不同颜色、不同风格的衣服,有时风格一致,有时颜色相同,有时又完全不同,风格迥异,每次约会的见面都让他异常期待。
他忽然想到高考结束后隔天的全班聚餐,全体师生在一起的最后一聚,他们拥抱的拥抱,道歉的道歉,既笑又哭。谢采采安静地坐在那里,总有人一直找她喝一杯饮料,男的,女的,她都来者不拒,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