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曾有半个夏天,夏桑靠着一部旧摄像机度过。
那是一件失物,来得很突然。就在某一天,有人敲打房门,要把这个交给她,说是拾遗物品招领处拍卖来的物件,在他手里已经保存了好几年。一开始摄像机是摔坏的,修好之后,摄像机里的影像令他想找到主人。
那是一段灿烂的时光,不会有人想要失去它。
来人又彷徨,可惜你不是影像里的人。唉,找了这么久,耗费了许多热情,自己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少年,想发宏愿,想要修补一切不完美,想要成全别人的碧海蓝天。如今,他是抱着在这最后一个线索里终结此事的心来的。
夏桑也蒙了,这是她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七天。
她喜欢绿色,向往高山,渴求到人间的桃花源。恰此处毗邻森林公园,多有山地树木,老式住宅,邻里们也是和蔼善良的人……
夏桑一下子就看好了正等待出租的二楼的房间,这与她无数次梦想的居所一样,朴素自然。白日里眺望远方,窗底映衬白云,黄昏来临,点上一盏暗灯,在静谧的黑色风景里,投射巨大的温馨。只是不知主人因何舍弃了这方乐园,顺带让夏桑遇见了这部摄像机。
这里面拍摄的是一对青年男女的日常。如果青春故去了,再要去哪里找?就留它在这里吧,反正主人迟早都会回来的。在夏桑一恍惚间,来人将摄像机塞到她的手里,转身下楼走掉了。
反正这座新城市于夏桑而言还无乐趣,她便开始摆弄摄像机。她拉下窗帘,门窗紧闭,夏日的葱郁与万物蓬发便与此间再无干系。后来她还连接了投影仪,将琐碎的片段在沙发对面播放。饿了她吃速食面,困了她歪在沙发上睡一下,醒了再看上一段,倚在柜子边发个呆就是一天……
如此黑夜和白天混成一团,终于让楼下的大妈犯了嘀咕:这新住客到底是什么人哪,把自己关在房里半月不见踪影,就连她家也是望不透的哩,这不是重度自闭的姑娘就是什么案件的歹徒啊。
人民群众的警惕性高涨,小警察一会儿工夫就被人找来了。他在众目期待之下穿上便装敲夏桑的房门,颇有智慧地搭话,“收有线电视费的,在家吗?”
敲了半天,无人应答。可是她真在里面,我盯着她呢,围观群众如临大敌。正当有人建议把门撬开的时候,反倒从里面也传来了轻微的碰撞声。
夏桑吃了发霉的食物,抱着马桶连呕带泻外加靠着它睡着竟然度过了两天一夜。现在她缓慢地挪到门口,手脚却突然失去了力气……
或许是夏桑命不该绝,又或许,缘本奇妙。当小警察的脸出现在夏桑眸子里的瞬间,她立刻就记起了他们上次见面时的情形,她甚至还记得他的警号。然而乍惊乍喜消耗了她不多的体力,她晕倒了。
*
至今,夏桑仍记得自己初到这座城市的样子。
就算回忆怎么以黑白的形式宣告它的过去,然而那其实也是个色彩斑驳的日子。像所有天空澄澈草木安静的夏日一样,人们会穿过车站闹市,路过广场学校,以各种方式遇见生命中所有的平凡,还有不平凡。
夏桑是这众生里的一员,她拖着家当从出站口里挤出来之后,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下这异乡的绵软的空气。
来时是一个背包、一个行李箱、一只装着杂食的塑料袋,去处是新的人生新的开始。大概好多人都这么想,所以他们对在火车站前拉人美发的不合理的行为不足为奇。
想迅速贴近这座城市吗?想拥有当下最流行的发型吗?想告别高中时代土气的自己,变身为青春洋溢的少女吗?天哪,夏桑竟然也被三寸不烂之舌说动,跟着去了火车站后面一家装潢豪华的美发院。
出门遇到坑,夏桑应有此劫。异地他乡,独身女孩,背包落在人家手上,先是软语一番介绍数个项目哄她尝试,等到完成就变了脸,问她要6888块钱。
见鬼了,夏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除了头发短了一点外,还哪里有差。
上当的倒也不止夏桑自己,还有两三个人,有的胆小怕事答应付款,有的已在讨价还价。看来倒只有夏桑是个碉堡,她突发神技,用一句“思密达”来宣告自己是个韩国人,跟面前这些人完全沟通不了。
于是店员就恼了,“你刚才还会说中国话,虽然没几句,但是你会呀。就算是肢体语言,说了这么半天你也该明白了。你这是跟我装傻啊,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要不要认这个怂啊,夏桑心里正敲着边鼓的时候,警察带着记者出现了,说这家黑心美发院已经被人举报了,他们的线人正是假装上当的某位顾客。
现场立刻亮起了闪光灯,人们趴在橱窗边看热闹。夏桑傻了一会儿,在那个年轻小警察走过来安慰她会打马赛克的时候,她突然然抱住了人家并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三十六摄氏度的天气,执行任务的紧张,他身上有着滚滚而来的热气,还有他骤急的心跳。他的汗,加上夏桑半干的头发,把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