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继承人
熏香弥漫于交错金枝间,银质雕花错落于这颇有价值的珍藏装饰品上。不时往来的女佣推着餐车前行,层层衬裙下迈开的脚部即便疲倦也仍稳稳驻在那高跟鞋之上。夫人们或穿金戴银,精心装扮的假面覆于那层腐朽的皮囊表面,同纸醉金迷的生活融化于骨子里。
束腰仍在作为上位之国的纽德兰流行,为了适配那繁琐得过分的克里诺林裙。尽管已经有不少夫人为此早早得了胸痛或是别的什么病,但体面仍为首位。
“费尔南德公爵的独女也会参加社交季?”
从东方远运而来的绸布化作贵妇的披肩,“那可是一朵受不住风的花,罗林王国离纽德兰可不远。”
“费尔南德家族恐怕......”细声细气出言的贵妇将半张脸于天鹅羽扇下掩住,同身边的其他几位贵妇悄声谈论着,“大名鼎鼎的南部恶龙,也免不了走下坡路。”
这似乎是个什么禁不起讨论的话题,或许只因这话题的主角是那个家族。
传闻中的南部恶龙。
穿着华丽奢靡的贵妇人小声嚼着舌根,“费罗西少爷已经快成年了,青睐他的姑娘可不少,或许,将来布雷伯爵会成为新一任公爵?”她边说这话,边收敛下眼神,却得意地勾起嘴角。
“子爵夫人,听闻近来维娜小姐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您可把费罗西·柯林·费尔南德算进了未婚夫名单吧?”她旁边的另一位丰腴贵妇探着口风,巧妙地将对方的小心思摆在了红茶面前。
“瞧您开的玩笑,她还排不上这长队呢......”先前开口的那个贵妇人踢着皮球,但精心勾勒的眉毛却忍不住得意地上挑,这种话术早就成为众人默认的交际手段。儿女婚姻在社交圈里是常提起的话题,闲来无事的贵妇们总是把目光放在更高位的年少继承人身上,好抓住机会让女儿攀上更高爵位的夫人名号。
而此时除了婚姻外,被众人念着的话题还有那个古老的家族——费尔南德。
——
同是在新叶悄绽的三月春,托洋流送来的暖风的福,西边大陆的南部已是一片生机,可这线绿意好像未能攀过庄园的围栏,只留爱温哥华庄园稍显逊色的冷意。
还有五个月就是社交季,帕尔典·费尔南德将会去西陆的首都参加成人舞会,堂兄比她大四个月,早已成为各位名媛千金心里暗中定下的男伴,但此时大家关心的都不是这个。
伊莉莎白·柯林·费尔南德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帕尔典走到花园,后者已瘦得有些脱相,厚厚的冬大衣仍不合时宜地披在她苍白的躯壳上,帕尔典神色恹恹,天青石色的双眼在隐约春光中更接近天蓝。
“这是去年菲特从皇家学院带回来的紫罗兰......这是潘唐尼新采购的纽德兰玫瑰——它们真的很好看,这是......”伊莉莎白耐心地介绍着花种,春意中绽放的花朵抵抗着寒意,脆弱,又生生不息。
轮椅上少女的兴致缺缺,尽管身后的堂姐已穿上稍微轻薄的衬裙,她还是蜷缩在大衣中抵抗着这刺骨的冷,她难得有精神,便被堂姐提议出来透透气——也是,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看春了。
她不动声色地抓紧了些大衣的边,敛下眼睑:“伊莉莎白,父亲的病又重了很多,是吗?”她的父亲即声名在外的费尔南德公爵,一年前他在一夜间病倒,就连私人医生也无力回天,很难想象一向在帕尔典心目中高大的父亲奥利维托·费尔南德会沦落至此。但她甚至自顾不暇,只能从健康的亲人口中获取碎片化的病情消息。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叔叔是这样,你也是。”伊莉莎白突然僵了僵,她似乎极力克制在洞察力超乎常人的堂妹面前的不安,她快速说着。
帕尔典没说话,知道她只是太担心了,像只敏感的猫,于是安抚性地把手抬起来往后碰了碰对方的指甲。
如果公爵的独女继承人不能彻底好起来的话,外界的舆论就不会停,流言就像是无孔不入的苍蝇,盘旋在费尔南德家族这块大蛋糕上。
她会成为下一任家主,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她是否能活过下一个冬天,尚未定数。
堂兄费罗西是个商业天才,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夺得这一个家主之位,除了直系血脉问题外,还有一个原因——费尔南德家族的继承方式不同于普通的贵族家族,他们信奉古老的强者优先。在更多年以前,他们甚至会让几个继承候选人在丛林法则下相互厮杀。
不愧是恶龙。
费尔南德一族天生对商机有着灵敏的嗅觉,他们善于利用权力与地位在巨大的航海织网中揽获绝大部分的鱼,从而得到累世积累的财富。
“过几天去看一下叔叔吧,记得带一束百合。”象征着费尔南德家族的湛蓝双眼中映出花园里争艳的百花,帕尔典转移了话题,谈及已逝的奥莱森·费尔南德,伊莉莎白和费罗西的父亲,上一任布雷伯爵。
“好。”提到自己去世的父亲时,伊莉莎白总是会有些低落,但并不影响她推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