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之家

在村里人的眼中，再次结婚的章颖，开始和傻蛋一样变傻了。

傻蛋爱有事无事就往那棵大树下跑，到了大树下就和那树、那鸟说话，他结婚以后，不但没有改变这个“恶习”，居然把章颖也带了去。章颖呢，好像也不以为非，很乐意地陪着去，还似乎很投入地参与到傻蛋的奇葩聊天中。

烈日中，或者月光下，就是在大家都不劳作的时候，他俩都爱跑到那树下度过。

比较起来，章颖可能更爱在月光下，陪傻蛋去大树下神聊，那个时候，周围的人少，少了那些偷看的眼睛，爱捣蛋的小孩子们，也被大人叫回家了，两个人围着那块大青石坐下，可以放开了的聊。

周围有轻风附耳，天上有星月驱云，身边有情侣陪伴，这个时候，小说里描写的所谓的神仙侠侣的日子，估计也不过如此。

傻蛋和章颖还有一个小秘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聊天，还会有两个角色参与，一个就是那只树上鸟，它会跳出来，或在二人面前飞着，或在傻蛋的肩上跳着，认真听二人说话，然后不时插进两声鸟叫，有时还会伴随着几下点头还是摇头，这个时候，他俩都明白，小鸟儿参与他们的聊天了。

而大家聊得高兴的时候，那大树也会有反应，它往往会无风而动，弄得树叶或轻或重的响，有时还有树枝的摇动，就像一个人说话时挥动手的动作语言，只要不说太复杂的话，或者说话不要太快，便能和这棵大树进行交流。

傻蛋和大树、鸟儿交流应该更为流畅，章颖在他的指教下，慢慢也能明白一些它俩的意思，直到后来也能进行简单的交流。在晚风习习中，在月明星稀下，闭了眼感受，明明就是四个好友在一起说话。这时如有人路过，看见两个人在座，却像在和很多人有说有笑，一定会吓得狼狈而逃。

傻蛋对大树、小鸟的那些怪异举止，章颖不再觉得有什么问题，是因为傻蛋已经把他的这些事都告诉了她。

他说他有一种奇怪的意识，能记得前面几生几世的往事，他有两个战场上生死与共的兄弟，战死后双方漂移上万里，历经上千年，一直都在想再聚一起，共同奋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命运多舛，经过多少辈子了，却终究难以如愿。

他还记得，前一辈子，他们仨，差点都死在黄泉路上，又差点灭在恶鬼手里，在最后一刻，才先后跳进了投胎的大转盘里。自从他进入了大转盘里后，他就一直浑浑噩噩，如在梦中，没想到这一迷糊就是十八年，直到十八岁生日那天，他其实才刚刚“醒”了过来。

傻蛋还说，在他记忆的那些人生中，这一辈子，他算是最幸运的，因为他遇到了一个最美丽的东西，当然那就是身边的这位小姐姐了。（说到这里，章颖羞红着脸，用拳头在他胸口上锤了几下。）

他还发觉，他的那两个兄弟，其实也在身边，应该就是那棵树，还有那只鸟。这好像也不需要什么证据，因为他一醒来，就感觉这俩亲。这可能是几世修来的一种缘分，或者一种灵性，在他头脑还不清醒的时候，就能经常来找大树说话，来找小鸟叙旧……当然，这也可能是出于一种本能？

还有，他现在还能部分记起自己是傻子时的意识，事实上，他那时也经常做梦，梦见这哥俩在召唤他。也许傻子的精神力比较弱，那时候他们一召唤，哪怕是深更半夜，让老大来商量事，他也毫不犹豫，梦游般就过来了。兄弟们见了，没觉得反常；外人见了，却更认为他是傻子了。

傻蛋给章颖讲自己三兄弟的事，一口气讲了半个月，章颖听得津津有味，有时候也满脸泪痕，到了后来，她就急不可待地要去看望傻蛋的这两位兄弟了。

为了让章颖相信，傻蛋还告诉了怎样验证自己的这两个兄弟：那棵大树应该是老二投胎来的，老二最怕痒，你找到它的第一个枝丫与树干相接的地方，那就是它的胳肢窝，你挠挠它的胳肢窝，看看它的反应就明白了；老三聪明机警，但是最怕别人冤枉他，你要敢对他说声“你撒谎”，你就知道他有多急了。（当然，前提是他没有撒谎。）

从那时期，章颖也不叫傻蛋为傻蛋了，这个现在聪明成那样的人，怎么还能叫傻蛋呢，他是黄老爷子捡回来的，那就叫“小黄”吧，或者，因为如果黄老爷子叫黄老大，那么他的儿子就叫黄老二，而他是孙子辈，那就叫“黄小三”好了。东升觉得叫“小三”有些歧义，对外就开始自称“黄小山”得了。

章颖像一只快乐的小燕子一样，飞到了那棵大树下，并在黄小山的带领下，对他的两位兄弟进行了验证。这个老二可能真的太怕痒了，看见老大抱起章颖，伸出手指要点那第一个树枝的末端，早早地就把树叶抖得窸窸窣窣的了。

章颖笑着回看傻蛋，不，黄小山，偏着头问：“好像是真的呢，我还没有挠它呢，它就受不了啦？！”

“挠痒痒，挠他……谁让他老大结婚，他不送礼，还装聋作哑？”黄小山坏笑道。

章颖对着手指哈了一口气，然后半闭着眼，真的在那树枝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