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折
宝黛新婚的第二日,夫妻二人一同来荣禧堂拜见老太太和贾赦贾政等,三姐也有幸以亲戚的身份列席,她听见一路上众人已改口称呼黛玉为宝二奶奶,又看见黛玉换了一副打扮,往日的娇怯风流之中多了几分端庄雍容,其精神气度与昨日迥然不同了。
三姐心中百感交集,然而黛玉向她看过来时,目光仍旧是那么真挚纯粹,她也就渐渐放下了心,不过同宝钗出门时,还是忍不住悄悄说:“宝玉一点长进也没有。”
宝钗噗嗤一笑:“自从你收了两个弟子后,这好为人师的脾性越发上来了。宝玉好不好的,颦儿也有对付他的法子,就是前两个月大家忙成那样,谁下得了狠手去教他?”
三姐想到来日,神情又严肃起来,“宝姐姐,你还真别说,顶多半个月,京城中又要变天了,那时谁舍不得也没用。”
宝钗正待要细问,二人却已走进了梨香院,丫鬟们拥着她们进屋之际,却听得外头喧哗起来。
兵乱刚平息不久,院中诸人皆成惊弓之鸟,眼巴巴地看着三姐,她自然责无旁贷,提着长剑往正院去看时,原来是柳湘莲正同上门盘查的侍卫吵吵嚷嚷,却将讲话十分得罪人的薛蟠按在一边。
三姐走过去时,将这几个身穿羽林卫服侍之人的面貌在脑海中细想一圈,却没有任何记忆,便猜测这些人都是太上皇和皇帝的嫡系士兵,却不知为何来此。
她总归还有个都尉的官职,自报家门之后这些人竟也都认得她方似源,不过却不顾宁安伯府的名号,执意要搜查房舍。
三姐心中阴霾越发深重,她只好将宝钗妥善交到她哥哥身边,点齐了仆役们站在院子里,自己亲自陪着他们一间间屋子查看,搜了一个时辰,自然一无所获,幸好有三姐时时跟着,他们也没机会顺手牵羊或是打砸家具玩器。
送这些人离开时,薛蟠等得了宝钗的提点,忍着气送了鼓鼓的荷包,等关上门仆人们各自散去,薛蟠又大骂了几句,被柳湘莲和宝钗两人制止。
“看来这些侍卫一定就是皇帝的人了。”
三姐在院子里踱步,虽然忧虑,但早已有了准备,还能冷静分析:“我想,太上皇已经时日无多了。”
宝钗近来已有了相当的政治敏感,她接口解释:“若不是太上皇无力维持,陛下不会光明正大对咱们家动手的。况且以太子此番平乱之功绩,还被陛下训斥无君无父。”
当今一向注重孝道,即使太上皇退位十余年,仍能在朝堂上保持相当的影响力,一半都是皇帝主动退让之故。
但当太上皇的寿命终于要走到终点,他庞大的势力也就要烟消云散了。
“前几日我听一个衙役说,有一位同咱们一起战斗的百姓因犯了错被抓了,我问犯了什么罪,却没人知道,问关在哪里,也没人知道。”
柳湘莲心领神会,如是说道。
在场四人,唯有薛蟠不解其意,想不通为何话题陡然从皇上跳到了百姓。
“他真是发疯了!”
三姐银牙紧咬,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这个他指的是谁,就连薛蟠也隐隐能猜到一二。
明明是自己贪生怕死逃跑了,回来之后追查逆党是假,打击在京城守卫战中表现英勇声誉日隆之人才是真,可不管他如何施展手段颠倒黑白,京城之中数十万百姓都会记得,皇帝在叛军攻城的第一个晚上就抛弃臣民跑掉了。
并且,这个消息还正以惊人的速度往四周府县传去。不管他如何宣传自己的孝义,逃跑这两个字已经钉在了他的墓碑上。
三姐收拾好心情,开始与宝钗商量回金陵的事。
她近来布局,种种举动都不曾避开宝钗,宝钗这样聪慧之人,稍一回想便明白了一切:“你早就猜到二圣回京之后,咱们的日子不好过?”
“我最初只是觉得太子在军中有了威望,太上皇和皇帝都会不满。”
三姐叹息一声,“我还是太天真了,竟然不知道封建帝王是变态,会把屠刀挥向无辜的臣民。”
这话实在有些出格,但好在四周无人,宝钗心中亦有怨气,也由得她说去。
“咱们回金陵去避几年也好,若是不走,只怕立时卷入太子维护储位的风波,粉身碎骨也是等闲了。”
如今太子在位,不仅有三皇子虎视眈眈,更有皇帝嫉妒他没能跑出京城反而得到了功绩和民心,千方百计地找茬。在皇帝回来后,三姐曾与王满才见过一面,他在司礼监任职,见微知著,已向三姐透露过事情的凶险。
当时三姐还怀着几分侥幸的心理,觉得他们毕竟是亲父子,或许皇帝不会如此绝情,王满才却十分断定:“我远远见过陛下一面,他身形消瘦了不少,精神却十分亢奋,宫人动辄得咎,先生不可不察,还是早早抽身为好。”
三姐便问王满才有什么打算,王满才只是苦笑:“我在殿下身边多年,况且京城之中还有许多事要我来办。”他最后对三姐说:“若是先生往后到了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