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省亲

豪华虽足羡，离别却难堪。

搏得虚名在，谁人识苦甘?

正月十四这天晚上，迎春七点就歇下了。这几天，贾府众人忙成一团，迎春宝钗之类不用插手差使的年轻小姐还好。比如凤姐、王夫人之流，足有四五天没能好好歇息，昨天更是一夜没睡!

所幸人逢喜事精神爽，倒也没有露出疲态。

姑娘们的衣服首饰早早就准备妥当，个人有个人的特点，环佩叮当，衣袂如云。

迎春房里熄灯时，探春惜春那边还灯火通明。哪怕妆容服饰早都定了下来，但事到临头，也是欣喜也是紧张，都有些难歇下。

迎春虽没这样的感受，却也被闹得不安生。

原书中，鸾驾要黄昏时分才会到，可掌事的人要求凌晨三点左右去大门口等着，迎春只能早早躺下养精神，准备打好明天这一场硬仗。

说来也是可笑，虽然皇家威重，臣子再如何恭敬也不为过。可是贵妃省亲这样的大事，肯定是一早就定下时间的。为何明知元妃要吃过晚饭后才能请旨出宫，还让贾府众人盲目苦等?

若是上头的意思，那这省亲盛事，到底是恩宠还是难堪，恐怕要再商榷……

当然，也不排除小鬼难缠，不知哪一环没有打点到位，哄得贾府老的老、小的小，大门口站着吃灰。

迎春习惯性地揣测着事情的因由，慢慢睡着了……

子时，司棋轻轻将迎春推醒，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觉得好笑又无奈，这时候，狗都还没睡下呢吧？!

虽然心里抱怨着，手上动作却不慢，利索地起来洗漱完毕，任由司棋、秀橘、荠荷三人给她装扮。

古时贵族女子，新梳正式的发型都是一项大工程。三个丫头开工，足用了一个时辰来完成妆发，临近五鼓(凌晨三点到五点)，才终于弄好可以出门……

迎春正式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连一门心思在省亲上的王夫人都忍不住眼前一亮。她只站在那里，巧笑嫣兮之间，就衬得这一屋子华彩黯然失色。

迎春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身子是极美的，骨肉匀停，肤白如脂。一双眼睛含情如丝，看人的时候又分明冷清，有一种极致的矛盾与和谐。

平时轻施粉黛时，更多的是温婉可亲，像一朵盛放的白山茶；如今盛装起来，平添了一份夺人心魄的冲击力，让人忍不住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寅时(凌晨三点到五点)，贾母带着众女眷肃立在大门口等候，贾政贾赦等男丁则迎到街口。

正月里的风，吹过来能冻得人打摆子，哪怕迎春早早就起来用了好些热食，这时候也有些支持不住。更不用说黛玉禀性柔弱，此刻看着摇摇欲坠……

迎春眼风向后一扫，司棋就知机向前，悄悄塞了个巴掌大的手炉在她手里。迎春身形不动，右手一伸，把手炉塞到了黛玉手中。

黛玉一脸的错愕，向前望了一眼，悄悄地摇了摇头。迎春手上用力，示意黛玉拿好。

这会还早着呢，白在这里傻等不成，待会晕倒了才更失礼！黛玉看她坚持，终究还是收下了，手炉笼在袖子中，聊胜于无，起码脸色看着不再如方才那般青白。

众人等了又等，望了又望，终于——等来了一个太监!

迎春心头暗松，总算可以回去歇着了!

果然，和原文中一样，元春要到戌时请旨后才能出来。小太监提示贾府众人可以先回去侯着……

贾府辛苦准备这一年，举全家之力隆重迎接的大小姐，也不过能回家待几个时辰。

看着王氏怔忡而意外的表情，迎春很好奇，在这一个瞬间，王氏是否会后悔把亲生女儿送到那个不得见人的去处。

这无上的风光荣耀背后，是骨肉分离的难堪……从此一入宫门深似海，生死荣辱都由不得自己和父母亲人!

回到内室，迎春赶紧让人将炉上煨着的姜汤盛给黛玉，又使小丫头去要水来泡脚驱寒。

“你别只顾着让我，我捧着手炉，还有热气偎着，暂且无妨。倒是你，快热热地喝一碗，大节下着了凉可不是玩的。”

“好，咱们都喝，司棋紫娟你们也喝，喝完泡泡脚驱寒，下半晌尽管放心歇着，到申时(下午三点)再重新梳妆不迟。”

……

说是戌初起身，可等元春的鸾驾进入贾府正门时，已然是亥初刻了。

迎春等人随着贾母亦步亦趋，紧跟在男丁后面，数百人口寂然无声。

园中香烟缭绕，细乐声声，宫人仪仗端肃，好一副皇家气象！迎春自认是见过些世面的，可在这样的气氛中也不觉放轻了呼吸。

一路穿花拂柳，赏过花灯，坐过游船，终于到了正厅……

当初元春入宫时，迎春年纪还不大，对这位大姐姐的印象，还停留在贾母对她非同一般的宠爱和优待、王氏提供的丰足的物质以及贾珠去世时，她哀痛至极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