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咬咬牙把家里的小四儿过继给了相熟的太监,说是过继,其实也就是卖。丈夫没救回来,大儿子一拖三,不光带走了二女婿和三儿子,连过继给人的小四儿也拐走,还骗了老太监的银钱往天津去赚大钱,结果他和二女婿死在了天津,老三和老四辗转走上了革命道路,又相继去世。
留在她身边的二女儿再嫁却遇上个打老婆的,大冬天怀着孩子被打,一尸两命,她也和那家断了来往。
她说着自己的经历,劝苏云桐道:“如今这日子多好,有饭吃有工做,还不受人欺负。你啊得放宽心,往前看,不说这左林当丈夫还不错,就算为了孩子,你也得顾惜着自己点。我都到了这个年岁了,还不想着死,还想活着呢。你可不要想不开。”
说着话,她看苏云桐手上的动作不停,一直搅拌着鸡蛋茶,就道:“别搅了,都泄得散地没法喝了。你要是实在不想喝,就给我。桐,我说了你也甭生气。论起来满院子的女人也没你一个能享福。这左林是有那么点脾气,对你好不好,咱都是看在眼里。当初你生头胎,怀相不好,嘴又馋,那几年日子本就不好过,有钱也买不到东西。鸡蛋紧着你吃,肉、苹果之类的也是想着法的给你弄个,等你生了坐月子,寻鸡炖汤,又是买罐头的。左林可有怠慢过你?以往日子怎么过的,不管富,还是穷,就左林待你这份心,你也别只顾着自己的难受,眼里没别人。”
苏云桐实在吃不下,便把鸡蛋茶给了冯老太,觑了她一眼:“我没生他的气,我就是。”
苏云桐停顿了下,咬着唇,低声心虚道:“我就是心里头难受。”
冯老太太也没揪着她这话打趣她,反而抓住她的手,低声嘱咐道:“这男人就是那牲口,不能放着不管,也不能管得太狠。就像那牛笼着嘴就是了。做夫妻有些时候也要见好就收,今天当着你婆婆的面给了他脸色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行事莽撞,等他回来,你要是不想和他说话,就不说,可不好再不管不顾的甩脸子。”
冯老太太本想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丈夫,又怕自己话说得太透,真伤了苏云桐的心。院子里人不看好苏云桐和赵左林,她这身体瞧着可不咋滴,说是金山银山养着的药罐子,只怕一点不虚。一时还好,久了,莫说苏云桐不时不时这么来一回,就算是低头做小,赵左林会不会变心,那可是未可知。
赵左林也没多大,三十还没到,正是男人的好时候,伺候人不伺候人先不说,就裤腰带这一关只怕就不好过。
然而,这些暗地里的隐患和危机,冯老太太作为过来人,眼神不好,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也只想往好的方面想,到底没把话说透,换个角度劝苏云桐宽心。
苏云桐听了冯老太的话,心里堵倒是没堵,却也不好受,差一点就忍不住眼泪就要溢出眼眶了。
她真觉得自己不是在生赵左林的气,只是心绪太复杂了,脑子积满了各色情绪,时而似有火山一般欲要喷薄而出,时而又似要歇斯底里地抓狂,一时不想在众人面前太过失态,只要背过身,谁也不理,免得酿出更坏的局面了,彼此更为尴尬。
听了冯老太的话,她那颗因赵左林不在而隐去隐痛的心脏,却又明显地挑动起来,扯得她心口疼。这疼说不上是为了谁,也许有为赵左林的,也许有为原身的,但是她最为清楚的一点——
那就是这疼里面是有为她自己的。
不知怎的,她在听了冯老太太的话后,胸腔滋生出一种怪怪的情绪来,想要和原身比较下,想要知道现在的自己在赵左林的心是什么样子的。
她知道自己病了这么一场,赵左林很着急,照顾得很细致,也很体贴。她有感动,也有乐于享受的那部分,如今知道了他曾经也这么细致入微的照顾原身,却不免有些吃味。
这种情绪陌生,恼人,让她觉得羞愧,又忍不住委屈。
自己怎么就委屈了呢?
苏云桐越想,唇抿得越紧,尤其听到赵左林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来的时候,她心下慌张,扯得偏头疼都出来了,也没多听冯老太太再说什么,扯了被子躺下遮住了自己。
赵左林抱着孩子从外头进来,正看见苏云桐拽被子盖脸,提着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颤了颤睫毛,好一会儿才移动了视线,看向冯老太太,想用眼神询问冯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冯老太太眼神不太好了,却也隐约看到了苏云桐这个动作,心下叹气,觉得自己白费口舌劝了,只得转头看向赵左林,努了努嘴让他先别进来,免得再招惹了苏云桐。
赵左林很看了苏云桐两眼,到底听劝,没喊人,抱着孩子退了出来,等冯老太出来,又看了她两眼,见她一点动静也没有,便把门关上了。
他正要问冯老太太苏云桐的情况,见街道办的干事来寻冯老太,帮人拿了板凳,到底不放心苏云桐,还是抱着孩子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