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听到他的话,应雪枝黯淡下去的杏眼一亮,她还以为他不会答应。
知他不喜等人,她想走得快些,甚至跑过去。
可这几天宋氏不准大伯给她吃的,大伯只能趁伯娘和堂姐不注意时,偷偷端些水给她喝,饥肠辘辘,积攒的力气在走出茅草屋那一刻已经用光。
双腿使不上力,应雪枝扑倒在地,不可避免地压到新落下的伤痕上,眼泪反射性地飚出来,太痛了,她得缓缓才能起来。
听到声响,柳春生转头看她又在搞什么把戏,见她摔进泥中。
身上还穿着那日来书院时的那身翠绿袄裙,她太瘦,身躯撑不起袄裙,纤细脖颈下的白皙锁骨高高拱起。
意识到自己的视线不太妥当,柳春生打住目光,侧脸望向远处起伏的山脉。
“可站得起来?”
他立在原地岿然不动,没有一丝要上前扶她起来的意思。
直到斜上方传来柳春生冷寂的声音,那股疼劲儿方缓过去。
地上污秽的湿泥沾了她一身,还有些溅到脸上,不用看铜镜,她都能猜到此刻有多狼狈。
应雪枝咬着牙稳着声线,“可以。”
说完,下意识地用左手撑地,支起身子站了起来,按理说,右手借力更为方便,也是站起来后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前世,她的右手还能提重物。
几日没用饭,脑子都饿糊涂了。
站起来后,依旧没有多少力气,双腿抖个不停,走起路来也是飘飘忽忽的。
明明那么近的距离,她却硬是走出了跋山涉水之感,最后终于来到他跟前。
“咱们走吧。”应雪枝抿了抿苍白干涩的唇瓣道,说完又连忙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脸上的伤疤、以及自己那微弱又无处安放的可怜自尊。
可转念一想,若他听到她的口信,稍微体谅她些,能提前回来,她也不必遭受这些,心中不禁生出些委屈。
见她半晌没动,身子瘦得一阵风就能刮跑似的,柳春生大发慈悲道,“可以拉着我的衣袖走,别离我太近。”
他真的很嫌弃她。
应雪枝没牵,快速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垂着脑袋,声音小而淡,“你不知道?”她试图唤起他的一丝愧疚之心。
柳春生浅褐色的瞳仁折射出淡淡冷光,“我没闲心去了解杂事。”
应雪枝喉咙一哽,听他所言,是早就忘了吧,她不再抱有期待,只简单讲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柳春生听完后,目光晦暗不明地看她一眼,评价一句,“挺有计谋。”
应雪枝听出他的意有所指,藏在黑发下的脸“唰”一下变得更加苍白,从前她逮着空子就在李大娘身边转悠,只是希望偶尔能碰见散学归家的柳春生。
他就是认定她是心机叵测之人,乡野之女配不上他罢了。
柳春生的话彻底击碎她重生这几日后,心中尚存的一丝妄念,她不能再像前世那般。
想明白后,应雪枝抬头,大大方方露出脸温婉一笑,“多谢夸奖。”脸上的疤依旧可怖。
柳春生见她不再唯唯诺诺,短短时辰内,前后反差竟如此大,他也没放在心上,不过在近距离看过她脸上的疤痕后,他难得主动地伸手,示意应雪枝牵上。
应雪枝嘴角噙着笑意摇摇头拒绝,“你走前面,我自己能行。”
从此刻开始,她不会再对他有任何奢求,不会再眼巴巴地渴求他回头看她一眼。
柳春生生平第一次主动,被她拒绝了,说不上什么滋味,他点点头,迈步往前走去。
……
两人回到柳家,已经快近午时,小灶房房顶炊烟袅袅,是李大娘在生火做饭。
听到院里的动静,李大娘放下拨火棒,笑逐颜开走出来。
在见到柳春生身后的应雪枝后,脸色一变,惊呼道,“老天爷,这脸是怎么了?”
应雪枝简单重复了一遍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李大娘听完只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应雪枝。
“可怜的孩子,你放心,大娘一定不会让你脸上落疤,来了咱们家,你就安心住下,反正你与春生订了亲,你伯娘又那般对你,村里的人不会说什么。”
柳春生是要当大官的,身为他的妻子脸上怎能有疤,日后带出去多丢面子,李大娘表面没有多在乎应雪枝脸上的疤,可心里头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安慰一番过后,见她浑身裹满污泥,李大娘忙吩咐柳春生,“快,去烧锅热水,让雪枝好好洗洗,你再去寻郎中来给雪枝看看。”
热水很快烧好,应雪枝泡进木桶中,水温有些烫,不过她实在太冷了,对于她来说刚刚好,氤氲的热气包围着她,暖暖的,很舒服,舒缓了这几日紧绷的神经。
纤细的手臂搭在打磨得异常光滑木桶边缘,应雪枝陡然想起,这一人长、半人高的木桶是柳春生做的,前世没去盛京前,这木